管事的反應過來那袁家公子的事情後,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也是燕京城裡衆人皆知的。
聽聞長公主原本是想嫁鄭思的,被這男人不識擡舉的拒了婚後,才選擇了一直心悅自己的袁家公子。
管事的偷偷擡起眼瞄了陳瑤一眼,就看她面無表情的盯着遠處的鄭思看。
想到這兩人以前這份男女恩怨,管事的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思來想去後故意沖王三招呼道:“把鄭思帶來。”
看長公主沒有拒絕之意,稍稍松了口氣。
陳瑤聽到了他的話沒有多說什麼,也有些意外自己當下的情緒。
除了一開始短暫的驚訝外,便平靜的沒有波瀾。
她早已不喜歡對方了。
見不見都也無所謂。
官家子弟,因牽連從雲端零落成泥的,不是什麼稀罕事。
隻是看到眼前他所處的境遇,陳瑤不由在心裡問自己。
當初讓皇兄留他一命,真的做對了嗎?
這樣驕傲的人,死了是不是反倒是種解脫?
可陳瑤很快又擺脫了這種想法。
世人常言:好死不如賴活。
活着,或許還是好的。
她思索間,耳朵裡慢慢聽到了沉悶的鐐铐聲。
陳瑤輕轉過身,看着鄭思正朝這邊走來。
三年不見,記憶中的那張臉并有沒什麼大的變化。
隻是身上那衣衫褴褛,滿是塵土的囚服,還有雙手雙腳的束縛着的鐐铐,添了些物是人非的蒼涼之感。
鄭思步履雖因疲倦略顯沉重,卻終步态從容。
英俊的臉上除了第一眼的微愣,便始終是不卑不吭的神色。
他沉穩不驚的沖陳瑤跪下。
“鄭思見過長公主。”
王三看長公主并沒有說話,依舊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男子,心裡也犯了難。
他一時間揣測不出對方的心思,生怕貴人一個不樂意連累他人遭罪,便狠狠踹了鄭思一腳。“教不會規矩的家夥!要跟别人一樣自稱‘罪奴’,明白嗎!”
鄭思身子往□□倒了下,接着再次努力端正着身體。
他一言不發,始終低着頭,似乎隻在等着對方發話。
陳瑤望着他,覺得自己跟他也沒什麼好說的。
三年前,她對他青睐有加,第一次有了想嫁人的心思。
可這人卻無意自己,拒了天子的賜婚,也讓她在惱羞成怒間選擇了嫁給袁子儀。
即使這樣,事情還是在宮裡傳開,逐漸也成了市井裡的閑談之資,她也一度活成了燕京城裡的笑話。
馮雨以為自己主子會說幾句奚落話的。
畢竟當年這位京中貴女們都有意的鄭家公子,當面駁了公主面子。
若當初兩人成婚,這鄭公子做了驸馬爺的話,定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場。
可她的主子卻始終沉默,連看他的神色都是淡淡的。
“公主若無吩咐,鄭思便退下了。”
鄭思正準備起身,就聽陳瑤開口問道:“你為何不自稱‘罪奴’?”
看對方低頭不答,陳瑤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回話。”
良久,男人回道:“鄭思性子孤傲,不願接受這個稱呼罷了。”
管事的看陳瑤眉頭微微一皺,索性直接朝對方甩了一鞭子,狠狠打到了鄭思的背上。
“你當自己是誰?”他望着伏于地上的鄭思罵咧咧的說,“再金貴的主,當了奴才就是奴才!”
鄭思胸腔裡一股難受,正欲起身之際,控制不住的猛吐出一口血來。
馮雨生怕他的血濺到陳瑤身上,正想拉着主子後退,卻看陳瑤反倒往前走了兩步,輕俯下身,望着對方因難受皺眉咳嗽的臉。
“鄭思。”陳瑤緩緩開口,“你在執拗什麼?”
男人沒有說話。
陳瑤低聲問他:“服個軟,活的輕松點不好嗎?”
鄭思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再一次的咳出一口血來。
他一眼不發的抹去嘴角血迹,端正的沖她跪好,選擇了沉默。
陳瑤看着鄭思現在這個樣子,知道他當下這樣的狀态與那鞭子多少有些關系。
無日無夜的勞累,再加上每日必須受的鞭子,能撐到現在已是不易。
這人如今雖然穿着囚衣,發絲淩亂,可容貌氣質還是當年的樣子。
陳瑤以前是喜歡他這副清冷樣的,可現在不喜歡了。
三年後再去看這個人,隻覺得無論多麼才貌雙全,都不算是良配之人。
他對女人的态度總是淡淡的,像是個捂不熱的冰塊。嫁給他也隻怕是人前光鮮,人後委屈。
陳瑤不介意鄭思的沉默,再次望了一眼礦場。
當年自己心思萌動喜歡的人,如今因牽連成了戴罪之身,終日要在這樣的酷寒之地消耗生命,直至油盡燈枯。
陳瑤還是不由歎了口氣。
這人要是什麼都不知道,是最好的。
就怕知道的越多,越不甘心,到頭來隻是自尋煩惱。
“服個軟會活的久一些,好自為之吧。”
陳瑤說完這句話便準備轉身離去
可她剛背過身,就聽王三大喊了一聲:“公主小心!”
陳瑤還未明白事由,就見鄭思突然起身扯住了自己胳膊,接着将她迅速拉拽到懷裡,同時也護住了她的頭。
陳瑤整個人牢牢被鄭思鎖在懷裡,接着就聽身邊一聲巨響,連帶着積雪覆蓋的地面都跟着震了下。
她轉頭望去,就看剛才自己呆着的地方,此時已經掉落下來一塊巨石,直接将地面砸的凹陷了進去。
管事的早已吓得傻站在那裡,接着便癱坐在地上。
馮雨吓得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吳甯則慚愧的擡不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