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思剛準備開口,便忍不住捂着嘴咳嗽了幾聲。
陳瑤看了看他的臉,這才留意到他的額頭似乎一直滲着汗,面色也是有些發白的。
她看着對方這副樣子,總覺得他性命堪憂。
“算了。”她擺擺手轉過身去,“本宮不稀罕你的道謝。”
陳瑤剛轉身不久,鄭思就咳嗽着緩緩跪了下來,努力端正着身子,沖她叩首,言語裡滿是恭敬。
“鄭思多謝公主。”他聲音有些沙啞,夾雜着隐忍的咳嗽聲,“願公主貴體安康,往後順遂無憂。”
陳瑤沒有回頭,淡淡的說了聲:“回去吧。”
張以淵看着她眼裡的淡漠,說了些場面話後,便将人帶離了這裡。
陳瑤看着張以淵坐于馬上,将鄭思雙手再次用繩索綁住。
看着男人再次被牽引着往前走時,她本想再多說兩句。可一想到張以淵的态度,陳瑤隻怕說了後對方反倒會更變本加厲,還是選擇了閉嘴。
可之後的兩日,她心裡總是時不時的想到鄭思那個樣子。
她猜測鄭思怕是生病了。
他身上的鞭傷從未斷過,那天又被張以淵這麼折騰,身體怕是要吃不消了。
這幅樣子,能熬到大赦令到嗎?
陳瑤知道張以淵的态度,也不想與他作對。
畢竟張以淵在景國,用權傾朝野來形容都不為過。
以至于他的皇兄為了籠絡對方,不惜将她當成棋子。
若是被他發現她過分關注鄭思,隻怕又要生些事端。
這些道理她都是懂的,可大赦令的前一日,陳瑤還是坐不住了。
她在礦場,看到了鄭思是如何艱辛活着。
她想讓他輕松一點的活下去。
像個人一樣的活着。
想到這裡,陳瑤就像是在給自己找理由一樣,心裡開始罵起了張以淵,連帶着把桌子也狠狠拍了一下。
馮雨聽到她猛地拍了下桌子,不由看向自己主子,就看陳瑤氣呼呼的不知道再看向哪裡。
權臣怎麼了?
權臣就能公然跟長公主叫闆?
我陳瑤想保的人都保不住,以後公主府的面子往哪裡放?
想到這裡,陳瑤站起來往公主府外走去:“備車。”
馮雨看她神色凝重又帶了些煩躁,也不敢多問一句,默默跟了上去。
***
陳瑤再次來到了礦場時,已是天黑。
王三聽到長公主見他,搓着手小跑過來後,還未來得及沖陳瑤行禮,就看對方指了指眼前的一塊地。
那是她上次祭奠袁子儀的地方。
“這塊地以後好好打掃。”她神色裡滿是數落,“本宮不想下次來時,連上供的東西都沒有。”
接着,又點了幾個要求,全是與祭奠相關的。
王三連連點頭應下,猜測長公主是為了祭奠的事情特意過來的。
可聽完她一番安排後,對方又突然來了句:“鄭思現在依舊挨鞭子嗎?”
王三神色猶豫了下,沒有立馬回答。
“快說。”陳瑤微微提高了聲音。
王三低頭回她:“鄭思,沒有挨鞭子了。”
“他求饒了?”
“也不是。”王三猶豫了後,謹小慎微的回道,“鄭思……死了。”
陳瑤愣在原地,感覺有那麼一小段時間,腦子裡是空白的。
鄭思死了?
“什麼時候的事。”她看向王三。
“一個時辰前。”王三不敢擡頭,“聽聞是發了高熱,人就沒了。”
陳瑤心裡有些難受。
一個時辰前。
她要是早點的話,是不是就能給他找個大夫看看了。
這人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人呢?”她微微攥緊下手。
“處理了。”
陳瑤盯着王三問道:“什麼叫處理?”
王三小心翼翼的指了指遠處回她:“這裡的罪奴,死了都扔亂葬崗的。”
陳瑤看着他指着的方向,心裡生出了一種荒涼感。
她當年喜歡的人,如今便是這樣的結局。
埋于亂葬崗中,不再有人記得他。
陳瑤站在原地,在黑暗中沖亂葬崗的方向看了很久,終究還是替他感到了不甘。
或許如果沒有之前礦場的相遇,他就不會被張以淵羞辱,也不會這麼早殒身于亂葬崗。
要是她來的再早一點,過了今晚他就可以自由了。
可還是來不及了。
陳瑤難過不甘後,終究不希望鄭思以這樣潦草的方式被埋葬。
“找出來。”她打定了主意。
王三低頭站在她身邊,聽到這話,疑惑的擡頭:“公主想找什麼?”
“鄭思。”陳瑤的語氣裡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王三張大了嘴巴。
“把他找出來,現在就去,本宮要親自看着他下葬。”
男人一聽到這句話,整個人不由往後退了兩步:“公主,今天怕是......不太合适。”
陳瑤瞥了他一眼,不悅的說:“廢什麼話,快找!”
就見對方撲通一下沖她跪下。
“公主三思啊。”
王三用力磕着頭,聲音裡也帶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