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瑤猜出她大限将至,忍着淚就這樣握着她的手,打算陪着她走完最後一程。
太醫想辦法緩解着她的病痛,卻阻止不了她生命的終止。
半個時辰後,陳瑤目送着方婉晴離開了人世。
她吩咐宅裡人妥善安排她的後事,接着問守在她身邊的管家婆:“李政去哪裡了?”
管家婆是前幾年剛來,聽到他這樣叫李政的名字,也猜到這兩人怕是不合。
“回公主。”管家婆顫顫巍巍的回道,“主子近來生意上繁忙,有時就直接不回來了。”
陳瑤接着問道:“他上次來看姨母是什麼時候?”
管家婆頓了頓,如實回道:“兩天以前,今日夫人病情嚴重,已經及時通知主子了。”
陳瑤端詳了屋子裡面的擺設,似乎跟她離開前并沒有什麼大的變化。
她去了宮以後,時不時會給姨母這邊賞賜些東西,可現在那些東西并沒有看到。
“本宮之前賞賜的東西,都去哪兒了?”
管家婆此時沒有說話。
“怎麼,你是宅裡的管家,本宮賞賜的東西都保管不好嗎?”
她這話說出來,管家婆“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不……不關小的的事情。”管家婆一邊磕着頭,一邊顫顫巍巍的回道,“夫人收到賞賜後,便讓小的把它收起來,好好珍藏着。但夫人前兩年身體越來越差,不太能管家了,主子就把東西拿出來……”
他磕磕巴巴的,頭越來越低,最終還是說了實話:“主子生意出了問題,把東西賣了做周轉。”
陳瑤一聲冷笑,正準備再問下去,就聽有人火急火燎的從宅外跑進來。
李政看到陳瑤的那一刻,腿不自覺的一軟。
“見……見過公主。”
陳瑤望着對方,覺得李政是比印象中老了許多。
李政将頭伏到最低,未經陳瑤允許,都不敢擡起頭來。
“姨母去世了,姨父好好跟姨母道個别吧。”
李政聽到對方喊了自己一聲姨父,身體顫了一下。
他支開其他下人,就這樣跪着往前匍匐着,直到來到方婉晴的遺體前。
李政看着方婉晴熟睡的面容,臉上的神色任誰來看,都是恐懼大于悲傷。
陳瑤知道他在怕什麼。
她的姨母是他的保命符。
為了不讓自己的姨母傷心,入宮後的陳瑤并沒有對李政做什麼。
但現在姨母走了,她便無需再顧及什麼了。
“公……公主。”
李政心中隻剩恐懼,甚至都忘了在陳瑤面前,假模假樣的哭一把。
他一邊跪着到陳瑤面前,一邊再次磕頭道:“小的知錯了,小的這麼多年待婉晴極好,未敢再有二心,求公主原諒。”
陳瑤雖極少回來,卻也找人打聽過。
李政這麼多年,确實對姨母不錯,不論誰看,都要說他是個體貼的夫君。
隻有陳瑤知道,他是因為恐懼才不得不這樣。
與陳瑤一樣,李政也是不希望方婉晴死的。
他想了很多辦法,找了各種大夫,隻是最終都無力回天。
現在人沒了,李政覺得自己的性命也要沒了。
他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向方婉晴說實話,然後借她的口,讓她臨死前向公主求情。
但考慮再三後,李政還是打消了這樣的想法。
他的夫人将陳瑤兄妹視為己出,為了不讓這對天家人的威嚴受到影響,方婉晴從不對人提起這對兄妹的事情,隻說他們回了老家。
不對人提起他們淪落街頭的過去,不再提起他們。
即使受了上賞賜也讓整個宅裡的人低調做人,以免被人抓了錯處,給這對兄妹添麻煩。
若是讓方婉晴知道了真相,讓她知道自己是這麼一個人的話,李政隻怕對方會毫不猶豫的與他和離,還哪兒會管自己死活。
今日長公主來的太過突然,以至于他連逢場作戲都來不及。
陳瑤冷漠的掃視着李政這副唯唯諾諾的樣子,然後沖他輕輕一笑。
“姨父陪阿瑤去個地方吧。”
聽到陳瑤這樣說話,李政心裡的恐懼愈發厲害,連手指都微微發顫。
“您是聽不見,還是跪太久動不了了?”陳瑤走上前去,一副要扶他起來的樣子。
李政吓的往後躲了一步,磕磕絆絆的起了身。
當陳瑤将他領到書房時,李政的臉色愈發驚懼,面色顯得有些蒼白。
陳瑤站在書房門口,打開門踏進去後,轉身沖李政笑了笑:“姨父不是在自己家裡嗎,怎麼這麼拘謹?”
李政看着面前這個容貌嬌美,臉上帶着淺笑的女子,隻覺對方是索命的厲鬼。
他硬着頭皮,額頭滲透着汗,步伐僵硬的踏進書房,然後被陳瑤示意走到某處隐蔽的書架旁。
李政心口跳的愈發厲害,牙齒不受控的微微打着顫。
那個地方,是他以前對陳瑤做壞事時選擇的隐蔽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