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蠻草原上第一次被景國的軍隊踏了上去。
聖山附近放羊的牧民們看着浩蕩的軍隊過來,急忙将羊群吆喝着趕向它處,唯恐羊群跟自己遭了殃。
軍隊的前端是一支頗具皇家威嚴的儀仗隊,伴随在一輛華貴的馬車身側。
牧民間這幾日都在議論着,景國軍隊短短幾天,就占領了聖山。
那裡的土地最肥沃,如今因為被景國占據,王公貴族們都被迫遷徙,牧民們也隻能跑到聖山附近放牧。
聽說景國那邊向國主提了條件。
具體提了多少要求他們不清楚,隻知道裡面最關鍵的幾條,便是要歸還蠻國以前占有的雲中城,将聖山還有旁邊的山脈劃分為景國的土地,以及派一名皇子過去。
又聽聞國主答應了這些條件,牧民民也不覺得意外。
自從蠻國一分為二後,南蠻整日内部鬥争不斷。
軍隊被幾個不和的皇親貴族管理,軍紀也散漫了很多。
牧民們看着烏泱泱的景國士兵秩序井然的往聖山邁進,不由産生出了一種壓迫感。
他們雖沒有蠻國士兵魁梧強壯,但步伐一緻按着指令前進的程度,是在蠻國士兵那裡從未見過的。
似乎隻要将領一聲令下,蠻國的任何一個角落,都能被這些士兵以最快的速度攻下來。
雖然景國士兵當下沒有阻攔他們放牧,也沒有掠奪他們的牛羊,但人人都急忙将羊群吆喝着趕向它處,本能的對他們産生了避讓。
陳瑤一行人來到聖山腳下時,見到了穿着金色華麗衣物的南蠻國主圖贊,還有他身後的一衆人等。
陳瑤在馬車裡命下人掀開帷簾,接着慢悠悠遞出一個卷軸來。
使者上前恭敬的拿起,從容的走向蠻國人時,心裡也是萬般感慨。
他原本是作為和親使者被派過來的。
這差事聽着體面風光,實則是個苦活。
真正在宮裡有上面庇護的,哪兒會被派到這荒蠻之地,永無歸鄉之日。
那南蠻國主是什麼德行,宮裡都傳遍了。
公主嫁過去便是受苦,他們這幫随從又能好到哪裡去。
使者在和親出征前,想到自己來到這舉目無親的地,被蠻人欺負看不起,心裡也忍不住為自己抹了一把淚。
他恨自己不争氣,也暗暗恨天子無能。
原以為自己下半輩子定是個苦命人,卻沒想局勢有了前所未有的逆轉。
當下他拿着蠻國人妥協的和書,也算揚眉吐氣了一回。
想到這裡,他提了口氣,腳步也愈發威嚴起來。
卷軸遞給蠻國使者時,對方開口問道:“傳聞景國皇帝并未授意趙德帶兵攻打,不知是否屬實?”
接着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長公主,問道:“今日這事,也是天子授意嗎?”
“貴國簽這份和書前,想必心裡也有了答案吧。”使者一笑,“一切都是為了景國百姓,天子愛民如子,定也是認可今日所為的。”
蠻國使者躊躇片刻後,朝蠻國國主看了一眼,待對方皺眉點頭後,便将和書拿了過去。
蠻國國主圖贊拿過和書時,看着陳瑤那張貌美的臉,心裡也是有些氣不過來。
他們蠻人又怎會不知,如今景國發生了什麼。
一個本來要被送來和親的公主,如今卻反過來從蠻國要皇子。
若不是景國皇帝不中用,大權旁落,這公主現在早就在榻上任自己跟親信們玩弄了。
可現在時局就是變了。
他這裡本就内鬥不斷,焦頭爛額,而景國又作風強硬。
若再打下去,他怕是真的要做一回亡國君主了。
圖贊心裡憋着氣。
女人就該規矩聽話,不要踩在男人頭上。
可這景國公主神色高傲的與自己對視,他卻不能用鞭子打在她身上,教訓她。
令人不爽。
蠻國國主壓着氣簽了和書後,氣憤之餘,鞭子狠狠的打在了身邊的婢女身上。
婢女痛的眉頭緊鎖,衣服都出了血,也隻能咬牙忍着,不敢吭聲。
陳瑤看着這南蠻國主。是一個四五十歲模樣,身形彪悍,留着絡腮胡子,滿臉兇狠之相的人。
看着他随意鞭打身邊的婢女出氣,陳瑤也想象得到,若半年前真的來到了這裡,自己身上怕也早已鞭痕累累了。
陳瑤接過簽好的和書,沖使者遞了眼色後,對方便開口道:“将皇子也帶過來吧。”
陳瑤一開始便注意到,蠻國人裡那個瘦小的孩子。
他年紀約莫五六歲,衣服雖有着皇室的體面,眼神卻帶着幾分敏感小心。
當那孩子被帶過來時,陳瑤也驗證了自己的猜測。
被送來的孩子定是不受寵愛的。
就像她一樣。
那稚童怯生生的跟在使者身後,當着陳瑤面前,拘謹的行着景國的禮儀。
“公主,這是最小的皇子拉諾。”使者轉達着話,“母親出身低微,生産後不久病死了。”
陳瑤聽着這短短幾句話,不難想象這孩子是在怎樣的環境裡長大。
圖贊本就皇子衆多,更是不會将他放在心上。
陳瑤望着這孩子怯生生的神色,讓使者安頓好他,接着确認完領地與皇子事宜後,和書上最重要的幾項也塵埃落定。
陳瑤終于松了口氣,沖鄭思吩咐道:“本宮乏了,剩下的有勞大人了。”
她慢悠悠的望了眼南蠻國主後,便放下了帷幔。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後,鄭思在外面回道:“回公主,事情已辦妥當。”
陳瑤緩緩拉開帷幔,帶着一壇酒從馬車裡走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