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弘終于明白了。
他們無意取他性命,也無意皇位。
但以後,他的皇權定是要被約束了。
同時,陳弘心裡也終于看了清楚。
這些人比自己更看重天下人。
以最小的代價穩定朝中局勢,避免天下大亂,便是他們所求。
天子還是天子,才能更好的穩定天下。
眼下這一切對自己而言,對天下人而言,或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朕受梁永蒙蔽,那道旨意定是不算數的。”
陳弘聲音有些沙啞,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以後也需各位愛卿輔佐,與朕共同治理這天下了。”
鄭思緩緩扶起陳弘,沖他作揖。
“臣與趙将軍,定盡心竭力輔佐陛下。”
陳弘望着鄭思,又擺出了多年前,他習以為常的笑容。
那種再次被人支配的感覺,令人厭惡又無奈。
而這一次帶給他的,更是前所未有的一種無力感。
他已經完全被孤立了。
手裡拿着兵符,卻掌控不了軍隊。
朝堂之上,還有臣子約束着他。
更重要的,是他徹底失去了天下人的擁戴,失去了民心。
在位多年,第一次被抛棄的這麼徹底。
“梁永已死,朝中不可無人。”他微微一笑,“朕會重新下旨,以後便由愛卿擔任丞相,輔佐朕吧。”
鄭思雙膝跪地,低頭回道:“謝陛下。”
陳弘心裡已然明白,大勢已定。
一個被孤立,被架空的君主,便是他要面對的,也是很快會習慣的。
他望向台階下的陳瑤,看到對方沖自己微微一笑。
“就當陛下欠天下人的吧。”
陳瑤臉上笑意依舊。
“皇兄一直讓阿瑤為天下人犧牲,做天子的定也會比阿瑤犧牲更多吧。”
陳弘原本是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的。
可看到陳瑤時,心裡便有了些不甘。
他怎麼會輸給自己的妹妹。
一個女人,憑什麼赢自己?
陳弘看到陳瑤不經意将手放到小腹上時,神色一愣,接着一笑。
他走下台階,來到陳瑤身邊,用有些贊賞的語氣對陳瑤說:“阿瑤終于開了竅,會用好自己的身子了。”
陳瑤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神色裡有些困惑。
陳弘繼續說道:“用身子讨好男人,為男人延續子嗣,便是女子的生存之道,阿瑤做的不錯。”
陳瑤聽他低聲說完這些話,難以置信的望着他。
陳弘語氣裡帶了些輕慢。
“是誰的骨肉?鄭思?趙德?還是說,阿瑤自己也不清楚……”
“啪!”
陳弘第一次挨了陳瑤一巴掌。
小李子急忙想去制止,就聽到身後鄭思的聲音。
“李公公。”
鄭思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後,緩緩走下大殿。
“天家人的家事,我們還是不要插手為好。”
小李子看了看鄭思,又看了看天子,最終沒敢再往前一步。
“陳弘。”陳瑤望着他,“這便是你一直以來對女人的看法嗎?”
陳弘嘴角被她打的出了血,輕聲一笑。
“你我從小便在察言觀色中生活,如今又有什麼不一樣的,難道我說的有錯嗎?”
他看着陳瑤,冷冰冰的說道:“阿瑤小的時候,不就用身子換了李政的疼愛嗎?”
陳瑤一巴掌再次打了過去後,望着他複雜一笑。
“你看見了,你都看見了。”陳瑤顫着聲,“但你卻沒有保護我。”
陳弘沒有做聲,久久才回了一句。
“他們喜歡的都是你,不是嗎?”
他神色裡帶了些陰郁。
“至少,你還是得人喜歡的,至少李政還喜歡你的身體。”
陳瑤聽他說完這些,情緒難受到了極點,罵了句:“瘋子!”
陳弘笑着說:“你從小就有勾引人的本事,張以淵喜歡你,鄭思也是。”
他用有些佩服的神色望着陳瑤。
“為了阻止和親,他真是殚精竭慮,布局周全,不惜與皇權作對。”
陳弘笑着問她:“若今日成功的是朕,你覺得長公主會被世人如何看待?”
陳弘緩緩說出了幾個字。
“紅顔禍水。”
陳瑤想再次沖他發火,便覺得肚子開始慢慢痛了起來。
“難道不是嗎?”陳弘看着她,“好端端的臣子,卻在公主和親後有了謀反之心,不是紅顔禍水是什麼?”
他不由感慨:“讓男人死心塌地,也是阿瑤的本事。”
陳瑤腹痛愈發明顯,開始捂着肚子皺着眉,不再說話。
鄭思看出了她的異樣,急忙走到她跟前,将她橫抱起來,安置于馬車裡。
他坐在馬車裡,扶着陳瑤,沖陳弘說:“臣傾慕公主多年,一心想得公主青眼。如今公主懷了臣的骨肉,鄭思欣喜萬分。”
接着,他的語氣裡帶着少見的嚴厲,神色也多了幾分冷意。
“臣珍視公主,也望陛下注意言行,做好天下人的表率,莫說什麼輕賤之語。不然日後彈劾陛下的折子,定是不會少的。”
他放下車簾前,沖陳弘最後說道:“公主身體不适,若無事,容許臣先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