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绾心内舒口氣,總算掩飾過去。
可下一刻,男人邪魅一笑,“本将軍救了你,輪到你回報我了。”
“你說什麼?”蘇绾眨眨眼眸,疑心自己聽錯了。
時楓勾唇道:“少跟我裝糊塗,說好的,任憑我處置。怎麼,玩不起?”
方才絕路之際不得已出此下策,暫時安撫他。沒想到,對方竟出爾反爾,阻攔她不讓走。
“時、時将軍,”蘇绾慌道:“前頭形勢所迫,奴家一時慌亂,口不擇言,還請将軍寬恕。倘若将軍想要補償,奴家……”她咽了口唾沫,“奴家改日登門造訪。”
時楓暢然一笑,“改日?說得好聽。”緊接着鳳眸一沉,“你跑了,我上哪兒尋你去?”
骨節分明的手指撫上她的腮,男人忍不住贊歎:“如此标緻的美人,本将軍也難抵擋誘惑。”
蘇绾羞憤難當,然而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無可辯駁。
“你究竟想怎樣?”
“這還用問嗎?”男人湊向她耳際,吹氣似的道:“當然是盡快享用大餐,我不喜歡吃涼食。”
蘇绾猶記得,前世的綏靖王時楓,正氣凜然,不近女色。所以她才鬥膽動用色相勾引他,就是吃準對方不會欺負她弱女子。
可眼前這個人,為何跟前世不一樣?
蘇绾紅着臉求饒道:“奴家知道錯了,還請将軍原諒。”
“原諒?”男人哂笑道:“本将軍的字典裡,沒有原諒二字。”
男人展臂攬過腰肢,熾熱的手掌不斷下滑,山峰谷底跌宕颠簸,刺激蘇绾渾身顫栗。她萬分懊悔,自己怎麼有膽子爬進他的車廂。
蘇绾扭動身體,掙紮道:“實話跟你說吧,我本是蘇家二小姐蘇绾,戶部侍郎溫如初的未婚妻。你敢動我一根手指頭,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哦?”男人手中動作驟然停滞,令蘇绾看到一絲希望。劍眉挑了挑,語氣充滿不屑,“那又怎樣?”
“你不會以為,我怕他吧?”
攬腰的手臂漸漸收緊,雄渾力量壓倒性地勝利。
“你惹起的火,輪不到你喊停。”
蘇绾兩眼一黑,這家夥完全不顧忌她的身份。可她轉念一想,是啊,不可一世的綏靖王時楓,又怎會懼怕區區溫如初呢?
上一世溫如初為了拉攏人脈,曾剝光她的衣服,做為女體盛飨,獻給一品威武将軍時楓。然而時楓根本不為所動,冷着臉舉劍割斷蘇绾滿頭烏發。
“斬發如斬首,你當謹記教訓。”
昔日警醒之言振聾發聩,蘇绾不明白,他明明對她的身體毫無興趣,甚至厭惡至極,為何不肯放過她?
骀蕩晨風吹進窗格,卷着男人身上清冽如雪的松香氣味,刺激蘇绾的神智。佳人緊咬貝齒,蔥指用力,自發髻拔出根金簪子,狠命紮向對方手臂。
男人略微一愣,未料及看似柔弱玉兔,竟然有絕地反攻的爆發力與勇氣。
讓他對她,有些另眼相看。
然而雙方體型力量懸殊,男人不躲不避,渾身肌肉繃緊,随她任意鑿戳。
蘇绾揮舞來回,金簪變成鈍杵,絲毫傷不得男人半分。她揮舞乏了,丢棄簪子,兩手抓住對方肩膀,“吭哧”咬下去,尖牙穿透薄薄單衣。
下一刻,牙齒觸碰堅硬如鐵的肌肉,好似啃齧磐石,牙根差點崩斷。
“嗚嗚……”
蘇绾疼得直掉眼淚,口中鮮血直流,心内暗自懊悔,幹嘛非要跟一隻黑狗過不去呢?
男人低首觑着她,忍不住噗嗤一笑,“原來兔子急了,真的會咬人。”
他自腰間抽出松花汗巾,擦拭佳人唇角血迹,戲谑道:“是你主動勾引的我,怎麼還反咬我一口呢?真是不乖。”
松花汗巾浸染濃郁的松香氣息,蘇绾皺了皺鼻,強忍嘔吐的沖動,“奴家也不是好惹的,有你後悔那一天,溫侍郎不會放過你。”
“放肆,這是你應該對本将軍說話的态度嗎?”
男人遽然伸出鐵爪,好似一隻躍起的黑豹,緊緊扼住少女咽喉,向上拎提半寸。力度過大,白皙脖頸瞬間爬滿殷紅血紋。鐵獸洞隐燭微,落在爪下獵物,“說,你接近我有何目的?”
當蘇绾裹着絲被滾向車輪底下時,他一眼就認出她的真實身份。
大概一月前,他曾在醉仙樓遇見過她,嬌柔美人捧心西子,弱柳扶風跟在溫如初身後,熱戀眼神不曾從未婚夫身上移開一刻。
彼時他還頗有些羨慕溫如初,人生得一知己,夫複何求?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讓他徹底懷疑人生。
她先是依依不舍同溫如初告别,轉過身脫去褙子,露出素白手臂,挎起小厮的胳膊。舉止親昵無間,毫無顧忌。
他一生禀行男女授受不親的态度,對于女子從來都是發于情止乎禮,不敢有半步僭越,給足女性尊重空間。酒樓市井之地,人多眼雜,何以此女如此豪放?
他抱着好奇的心态,打聽起她的來曆,結果令他大為震驚:溫如初的未婚妻,是他花了一千兩紋銀,從行院贖回來的。
蘇二小姐竟然是娼妓。
此女絕非善類,如今她赤裸鑽進他的馬車,必有所圖。既未被她識破身份,他不便摻手别人的家事,但他有義務提醒兄弟:莫被狐媚子迷惑心竅,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他非要逼她露出真面目不可。
蘇绾身體幾乎離地,削蔥玉指不由自主摳他手腕,可那副銅筋鐵骨身體,指甲傷不得半分,反倒劈斷一兩截。
忽然有什麼東西落入她手中。
佳人忍着劇痛,悄悄攥緊手心,“奴家冤枉。”
“哼,不見棺材不落淚。”男人慢慢收攏指間,毫無憐香惜玉之情。
蘇绾星眸噙滿淚水,因擠壓漲得通紅,意識逐漸剝離。那股松香氣息鑽進鼻翼,蕩蕩悠悠仿佛回到前世。
阖合眼簾,流緒微夢。
青面獠牙惡鬼,張着血盆大口,高舉松油火棍,點燃如山高柴垛。
古老京城血色彌漫,城牆硝煙滾滾,焦糊氣味四散。
低眼望去,腳下芸芸衆生相,跪地祈求禱告:“妖女蘇绾,禍國殃民,天命誅殺之。”
神魂飄離之際,卻聽見車外響起熟悉的人語。
“榆白,你躲在角落,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如玉公子說着,就要去拉窗簾。急得侍衛晴雷直呼:“溫大人住手,世子爺他……”
溫如初嘴角一斜,“你果然在做壞事,别想逃脫我的眼睛。”
伸手撥開窗簾,車廂内沁出一股濃郁的胭脂水粉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