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賀鷹走到花轎前,一把将孟韻扯出來,蓋頭也被粗·暴地掀到地上。
新娘的臉一露相,水賊們立刻迸發出歡笑。
“恭喜大哥得此美婦!”
“江南的美人就是長得漂亮,大哥好眼光!”
賀鷹雙眼貪婪地将孟韻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對宋家女的長相極為滿意。
他忍不住啧啧贊歎道:“真不愧是老東西的獨女,比之洛城貴女毫不遜色!”
美婦、洛城貴女……
埋首趴伏的人十指無聲抓緊了地面。
似乎是因為趕走了謝輕舟,賀鷹毫不顧忌在場的人,說的話也越來越放肆,完全忘記了身後主子的叮囑。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然暴露。
孟韻的蓋頭忽然被掀,面對這群兇神惡煞、滿口污言穢語的水賊,驚得連連後退。
賀鷹兇煞的眼睛往她身上一掃,一把将她藏好的匕首從袖子裡扔出來,“咣當”一聲丢在地上。
“兄弟們,這新娘子還挺烈!不錯,我喜歡!”賀鷹當即大笑着把人攔腰抱走。
實在不枉費他枉顧禁令,也非要一親美人芳澤。
剩下的水賊看着賀鷹的背影,問道:“大哥,這些宋家人怎麼辦?”
賀鷹轉身看着地上跪着的烏壓壓一片,吩咐道:“連人帶物都給我捆到船上去,老子這回可發了!”
“這兒還有個老東西——”一個水賊的刀遞上了老媪的喉間。
孟韻立刻沖賀鷹尖聲道:“住手!她是我的奶娘,你要是敢傷她,我馬上去死!”
“好好好,夫君不動她就是了。”賀鷹為孟韻溫柔外表卻潑辣的性子深感興趣,難得憐香惜玉道:“讓那個老東西跟上,往後就侍奉在夫人身邊。”
“這下可以了吧,夫人。”賀鷹說着,竟要當衆去親孟韻的臉。
孟韻偏頭避開,雙眼緊閉,仿佛看到了什麼惡心的東西,唯恐避之不及。
賀鷹冷哼一聲,抱着人上了渡口的一艘大船。
*
大船停在一處島嶼的凹岸。
一上岸,孟韻便被賀鷹關入了一處用紅綢粗粗布置的房間。
花燭喜帳,床榻寬大,看着空間倒是開闊,錯金香爐内還冒着滾滾煙霧。
屋内除了孟韻和老媪之外,一旁還站着幾個冷面嚴肅的婢女。
重重監視之下,孟韻拼命忍住看向老媪的視線。
她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出錯,被人看出破綻,索性裝出一副灰心失意的喪氣樣子,誰也不理。
她來時便注意到,這島嶼把守森嚴,機關重重,也不知謝輕舟接下來會如何行動。
不等細想,孟韻隻覺得眼皮越來越重,周遭的東西仿佛長了腳,在她眼前開始晃起圈來。
頭上的珠簾“啪嗒”一聲磕在床柱上。
孟韻像被人抽了筋拔了骨,不得不靠着床柱,才能堪堪坐直。
熟悉的無力感重回,巨大的恐懼蔓延。
“我……我這是,怎麼了?”
孟韻不安地看着眼前的地面,她想要擡頭,想再看一眼老媪的方向,卻沒有一絲力氣。
“臨帆、臨帆……”她無聲喚着,眼中蒙上了一層霧。
像一隻落入蛛網的蝴蝶,振翅求救。
一隻有力的大掌幾乎是瞬間包住了她薄削的肩頭。
“娘子這是累了,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隻見老媪上前扶着孟韻,喚來一旁的婢女将她放平躺下,細心替她拉好被子。
婢子恭順地将紗簾放下,老媪順勢坐在孟韻身邊。
兩扇紗簾交彙的一瞬間,謝輕舟的目光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落在孟韻身上。
迷迷糊糊間,孟韻感覺自己的額上擦過一片柔軟,帶着溫度,清冷熟悉的香氣在跟前聚攏。
這是讓她安心的味道。
“你在幹什麼?!”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暴喝。明顯是賀鷹的聲音。
但孟韻實在太困了,什麼都來不及聽,便昏睡了過去……
*
再蘇醒時,孟韻的耳邊,響着劈裡啪啦,木頭燃燒的聲音。面上一陣帶着寒氣的風吹過,她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塊石頭上。
試着摸摸身下,竟然還墊着一件衣裳。
她下意識順着火光跳躍的方向看去,來時看到的那些房屋,此刻正被熊熊的大火吞噬。
清晰的水聲在手邊響起,孟韻回神,這才注意到跟前一道寬闊高大的背影,也在看着火光的方向。
這身影她已經見過無數回,熟悉得很。
“大人、大人?”孟韻連喚幾聲,試着擡了擡手臂,想要坐起。
謝輕舟聽見她的聲音,立即回頭,将她扶坐起來,順手打開水囊遞到嘴邊。
孟韻隻猶豫了一瞬,就着他的手,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她喉嚨幹癢難忍,像有刀子在刮。
“慢點喝,不夠還有。”謝輕舟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指着地上兩個鼓鼓的水囊給她看。
孟韻覺得臉頰滾燙,扯開話題道:“我方才……好像睡了過去。”
謝輕舟神色一凜,回道:“賀鷹為了安全起見,在房裡下了迷香。不過你且放心,我方才已給你喂了解藥。”
“眼下賀鷹在逃,韻娘且忍耐片刻。”
語畢,他像哄幼童似的摸了摸孟韻的頭頂。
借着遠處傳來的微弱火光,她這才看清,他臉上有斑駁的血漬。
孟韻勉強笑了笑,正想問宋員外可有救出來,水裡突然跳出來一團黑影。
等她看清是賀鷹時,他手裡的鋼刀刃尖已經飛到了眼前。
“小心!!!”撕心裂肺的驚呼從喉間溢出,她拼命起身朝前撲去,想用自己救下他。
冰涼的鋒利擦過耳畔、頸側,孟韻瞬間瑟縮了一下。
來不及睜眼,她的眼睛便被一隻手緊緊蒙住,她怕得不由自主抓緊了眼前的手臂。
隻聽兩聲刀卷皮肉的鈍聲響起,腥氣冰冷的液體濺了她一聲,與此同時,身後的謝輕舟悶哼一聲。
蒙在她眼前的臂彎漸漸松了下去。
她也沒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