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門才打開。
一個看着慈祥但健壯的老嬷嬷出現在眼前,将手朝前一伸,“三娘子,這邊請。”
帷帽裡的人勾了勾嘴角,将手重新搭在侍女手上,跟在老嬷嬷身後,款款而入。
兩個時辰後,老嬷嬷送走了女子。
另有人進屋确認池先生已然睡下,将床邊的空藥碗收走,重新關上房門。
本該熟睡的池先生一下睜眼。
老嬷嬷派人将消息送回東宮,并讓安排好的馬車一個時辰後就來,直接将人轉移。
時已入夜,池先生剛入馬車,鄰家宅院卻突生火光,又一行人紛紛沖進來宅院,取水救火。
老嬷嬷指揮護院趕緊将人驅趕,衆人指責老嬷嬷無情,群情激奮之下,口角愈烈。
老嬷嬷不得不分派人手救火,好在不多時,火已撲滅。人走後,老嬷嬷确認池先生還在,親自押送,将其着去了另一處隐蔽的關押之所。
隔街的一條小巷,馬車中。
女子摘下帷帽,露出謝樓的面孔。一旁的侍女赫然是池金娘,她将手搭在池先生脈上,迅速将一顆丸藥塞入他的口中。
等池先生和水服下,池金娘朝謝樓點了點頭,謝樓當即駕着馬車,飛快往城外奔去。
*
千秋節乃是聖人壽誕,長安今日張燈結彩,車水馬龍,花團錦簇。
從薄霧依稀的晨起,直至日頭西斜的黃昏,百姓們争先奔向天香樓,都想能有機會能一睹聖人和皇後的天顔。
宮宴前夕,聖人從天香樓而回,徑直來到鳳儀宮。
畫屏正執着一盒口脂,給皇後描唇,見明啟帝來,忙停下動作。
“聖人萬安。”
明啟帝見妝台前的梳妝之物,憶起與皇後的恩愛時光,忽然來了興趣,“朕為妙娘畫眉可好?”
皇後将一根眉筆塞到明啟帝掌心,“有勞聖人。”
“眉連娟以增繞兮,目流睇而橫波①。妙娘的容顔還是朕記憶裡的樣子。”
皇後淺淺一笑,垂下眼皮,“孩子們都大了,臣妾也已經老了。”
“别動。”明啟帝擡起皇後的下巴,讓她仰視着自己,另一隻手為她描上最後一筆翠色,“妙娘是朕親自選出來的皇後,永遠不會老的。”
皇後轉身看着銅鏡中的自己,娥眉飛入鬓角,氣勢淩厲,鳳儀萬千,卻也讓人不敢親近。
“妙娘可還喜歡?”
“聖人的手藝精巧,妙娘多謝了。”
明啟帝呵呵一笑,讓畫屏繼續給皇後上妝,“朕渴了,喝着茶等妙娘吧。”
宮人将明啟帝引去外殿,皇後臉上的喜色一下黯淡,她伸手摸着剛畫的眉,卻感到眉骨一片冰涼。
“畫屏,本宮是老了嗎?陛下的眼裡,竟然出現了憐憫。”
畫屏給皇後簪上最後一隻鳳簪,“殿下華貴莊嚴,與聖人少年結發,恩愛至今。奴婢想,許是聖人見殿下辛苦,情不自禁。正是夫君對娘子的憐愛。”
皇後點點頭,但願是她多慮。
“謝輕舟呢,今日可趕得回來?”
鴻胪寺裡番邦使團死了一個人,謝輕舟奉命調查,線索查到了城外一處莊子上,返程加上結案書,有得他忙。
“奴婢已經問過謝大人,說一定來得及。”
*
恭維之詞接連不斷,各國的使臣使盡渾身解數,隻為在滿天異彩下,博得大唐皇帝龍顔大悅。
煙花升空,爆竹墜地而響,太子敬完祝酒,終于得閑坐下,醉心欣賞番邦特意進獻的舞蹈。
離動手的時辰僅有一炷香的時間,太子仍對謝家兄弟不放心,最後朝心腹問道,“确定辦妥了嗎?”
心腹低頭,在太子耳邊道:“殿下放心,謝輕舟已經被困死在了城外,隻要城中得手,謝輕鴻立即便會暴斃。”
太子點點頭,舉杯一飲而盡。
烈酒灼得他心頭的瘋狂愈加膨脹,他看了一眼上首與父皇談笑宴宴的母後,嘴角露出一絲嘲諷。
他的母後還是那副強勢的樣子,把控着後宮和朝堂,不給他們父子留一點喘息的餘地。
而韓國夫人,太子的視線落到皇後位置往下一點兒,得意的樣子中帶了些緊張的拘謹。
愚蠢如斯,還妄想除掉皇後,取而代之。今天,他就讓她知道什麼叫尊卑有别。
一舞畢,于阗的使者上場,朝着明啟帝和皇後恭敬一拜。使者宣稱自己帶來了于阗最美麗的女人,要為大唐的皇帝祝壽一舞。
明啟帝自是應允,大手一揮,充滿節奏的鼓點便回蕩在整個宮殿。
秋心越看越覺得于阗的公主眼熟,直到池金娘摘下面紗,秋心恍如雷擊。
她想給太子遞消息,身後卻在此時遞上了一把刀。
太子欣賞着于阗舞姿,饒有興緻地倒數着動手的時刻,見舞者摘下面紗時模樣不俗,心中還對這舞者生出憐香惜玉之心。
鼓聲止,太子終于發現秋心驚恐的神情。
與此同時,謝輕舟不知何時出現,撩起衣袍正欲坐下。
“微臣謝輕舟,參見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