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又道:“不過我倒是對他體内蠱毒有了幾分猜測,應是取自大澤蟲沼。”
“大澤……朱羅山脈與蒼梧之間,那處毒蟲遍布的險地?”
“正是。”沈儀接着說,“幾年前為求藥材,我與幾人冒險進入那裡,差點丢了性命。那裡頭的毒物真可謂千奇百怪,有能讓人生不如死的,也有使人飄飄欲仙的。還記得當時我被奇毒催出幻覺,欲念肆虐,醜态百出,幸好未被同行者瞧見……”
“……”祝黎靜靜聽着,視線仍落在無疾身上,意外察覺怪異之處。
耳畔風吟劍嘯,比試已近尾聲。阿越高喝一聲,發起最後進攻。
幾乎同時,無疾的手動了動,拇指指腹輕輕摩擦着劍鞘紋路。
祝黎目力絕佳,加之相隔不遠,看得極為清楚,這一細微動作似有規律。但令人捉摸不透。
繼而他向阿越看去,神情稍變。
沈儀沒發現身邊人走了神,繼續說着:“後來,我四處尋訪曾闖入蟲沼的幸存者,他們之中不乏武藝高強的,确有人遇到過類似此種封禁内力的奇毒。聯想小越兒的描述,我其實有所懷疑,無疾在朱羅山被救時,會不會是剛從蟲沼出來……唉,算了,盡瞎捉摸這些,對他的病卻是毫無頭緒,慚愧,慚愧啊……”
他看了看祝黎,注意力随之轉回那邊,微怔:“嘶……這是?”
這段時間看過阿越的劍法不下百遍,他雖不通此道,也能落個眼熟。但此刻的招式卻令他感到陌生。
“這小丫頭悟出新的變招了?”
“非也。”久未出聲的祝黎道,“是無名前三式,方才便已使過。”
“怎麼會?”沈儀疑惑,“完全不像啊。”
“内功心法中有一境名為化蝶,你應該知道。劍術中也有這一說法,隻是含義有别,非‘力’升,而乃‘技’變,就如破繭為蝶,本質相同,卻形貌大改。”
“原來如此,受教了。也就是說,小越兒相當于破開了無名之劍的新一重境界,是嗎?”
“沒錯。”
沈儀聞言,不禁贊歎:“好一個劍術奇才,果真令人刮目相看呐。”
逐風顯然也大吃一驚,不敵這突如其來的絕招,接連潰退。
清慧的短處愈加明顯可觀,祝黎來了更大的興趣,上前兩步,眉頭稍蹙。但不等他參透,阿越乘勝追擊,劍尖一挑,破開防禦,勝局已定,結束了這場酣暢淋漓的比試。
無疾的指尖最終點在了劍鞘之上那朱雀的眼眸處。旋即他握緊破曉,欣然起身,走去阿越身邊。
“哈哈哈,好!”沈儀鼓掌喝彩,“兩位少年英才,讓我等一飽眼福啊。”
“承讓。”阿越對逐風鞠了一躬。
逐風回禮,想大力誇贊但一時說不出話來。
阿越笑着拉他轉過身,同向沈儀道,“先生過獎。”
祝黎走上前來,逐風不好意思地退到了他身側。
“不錯,大有長進。”他對逐風道,然後淺淺一笑,向阿越颔首:“觀姑娘劍法,受益良多。”
“不敢不敢。”阿越有些惶恐,她知道祝黎的修為遠勝于她。
“哈哈,小越兒,今次一戰,連我都要佩服你啊。”沈儀揮揮衣袖,看起來比當事人還要興奮激動。他指着祝黎,說,“論武學内力,我獨尊恩師,而論外功,令我稱贊的不多,身邊這位便是其中之一,現在,你這丫頭也要加進去。”
阿越差點要說自己不配,但想了想,還是決定高興地厚臉皮一次,便回道:“多謝先生!”
“你還跟我說這段時間不得寸進,合着是想一鳴驚人,别說,我還真有點被你驚着,哈哈。不過,這局赢是赢了,你卻還欠些收獲。逐風技不如你,但無法輕易戰勝,這是為何,你我現在都已心知肚明。劍術到底不是我之長處,提升了内力,還得有個真正經驗豐富、懂得運用的人指點一下才行。”沈儀說着,意味深長地瞄了祝黎一眼。
阿越心領神會,對祝黎恭敬作揖道:“清慧名不虛傳,高深莫測,聽沈先生講,這路數功法是由您結合濯心以及其他幾種内功加以改進而成,使其内涵更厚重而威力更大。我近來修習濯心,有幾處關于内力與劍術相結合的問題想請教您,還望将軍不吝賜教。”
“姑娘過譽。我亦有須向姑娘請教之處,共進即可。”祝黎謙遜道,“諸位來宣城已久,在下瑣事繁雜,多有怠慢,還望見諒。今日難得有空,祝黎誠邀各位來我府中作客,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沈儀哈哈大笑:“早該如此了左司馬大人,要不是見你實在太忙,我早去找你讨酒喝了。”他見阿越還有些發愣,招呼道,“走走走,都是朋友,客氣什麼?讓他擺上好酒好菜招待咱們一頓去。”
路上,祝黎沈儀走在前,阿越與無疾在後。逐風途中與衆人告别,奉命回了軍中。
無疾側了側身,輕聲問阿越感受如何。
“确實是有些吃力的,不過總體還好。”她回答道,“等我突破瓶頸,再将十二式全都提升一遍,大概就能與清慧匹敵。”
“好厲害!”
“噓!”阿越壓低了聲音,“這話我可隻對你說啊,對外咱要謙虛……”
“嗯,我知道了。”無疾學着她小心的模樣,也低下聲音,壓不住的笑意盈滿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