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不适都煙消雲散,連同意識也漸進迷蒙。
阿越從未有過如此舒适安逸的感覺。這馥郁的異香仿佛令整個世界都變得極為溫軟,包裹着她浸溺在如濃墨般黏稠的黑暗裡。
黑暗在輕柔地湧動,安撫沉醉的身心,前所未有的快感自體内深處迸發,傳遍四肢百骸,靈魂宛如飄升仙境,惬意地将要脫離形體的束縛。
她覺得自己似乎在漸漸變小,時空回溯,夢境突破記憶的界限,辟開了缺口。
女孩幼小的身軀擠進縫隙裡,窺見一片十分模糊的黑白之景。
前方,少年的背影與地上的影子融在了一起,被微弱蒼白的光芒拉得愈發瘦削修長。他忙碌着,不知在做些什麼。
女孩輕輕喚了一聲,少年急忙轉過身來,然而正面卻也是一道黑影,什麼也看不清。
他好像萬分驚恐,沖過來想要抱起她。
“危險!快出去!”
兄長的影子在阿越眼簾中迅速放大,似乎為她擋住了什麼。
阿越感到身體一輕,旋即撲入溫暖的懷抱,可卻在此時,從少年背後吹來一縷詭異的風,風中帶着某種奇怪的味道。
阿越驚了驚,恍惚意識到什麼,随後便被少年捂住了口鼻。
窒息感令她從深淵般的夢境中脫離,兄長模糊的身影再度消失于腦海裡。
蘇醒之前,阿越依稀回想起來,自己似乎是在那時第一次聞見這種香氣……
暖陽高懸,春晖遍地。
祝黎早早離府去了軍營,昨晚爛醉如泥的沈儀也剛練完了拳,正坐在院裡休息。
他望着對面兩扇緊閉的房門,心中納悶。無疾就算了,為何不曾貪睡的阿越也賴到現在還不起。繼而他反應過來,想起這丫頭昨夜也喝了不少酒,難怪如此。
沈儀笑了笑,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帶壞了小孩子,不禁稍有些自責。
“唔……”
屋子裡,阿越嘟囔着翻了個身,悠悠轉醒。
照進窗内的陽光太盛,她一時睜不開眼,頭腦卻霎時清明。
怎麼這麼晚了?
上次睡過頭還是在廢棄客舍湊合的那天……
不對,等等!
耳邊有衣物摩擦床榻的聲音,阿越心驚,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把那個正欲悄悄溜走的家夥吓得趴在了地上。
無疾鼓足勇氣,艱難地回過頭看着榻上的人,麻木中帶着一絲絲驚慌,而眼神又無比坦誠……總而言之,表情十分複雜。
阿越目瞪口呆,她看不見自己此刻的臉,但想必比也是白裡透青,精彩極了。
“你……”
“我發誓!我什麼都沒做!”無疾舉雙手澄清道,一臉純良無辜。
“不是,我是想說……”阿越恍惚記起一點夜裡的情形,尴尬堆至極點。她喉嚨動了動,終于開口,顫聲問:“我沒有把你怎麼樣吧?”
無疾聞言,十分可疑地停頓了下,似乎飛快地斷定了阿越将他滅口的可能性有多大,然後就見他揚起虛假的笑容,明顯違心地說:“沒有。”
“……”
阿越内心在追問與不追問之間反複橫跳,最後揚起與無疾同款的微笑,暗藏鋒芒:“真的嗎?不許說謊哦。”
無疾敗了,老實交代了全部。
其實也沒什麼,她就隻是死死抱着他不松手而已,他掙脫不開,沒辦法,就……一起躺了一晚。畢竟身上挂着一個人,坐着實在太累。
阿越啞口無言,聽這描述像在刻意淡化她的行為,但不論怎麼想,做出如此舉動的自己都宛如一個女流氓。
“哈哈,我、我昨天是喝多了。那個什麼,對不住啊,吓到你了吧?”
無疾輕輕搖頭,眸光很是真誠:“沒有,我完全不介意,你也别放在心上了。”
阿越隻好順着他的台階下,忍着羞恥,臉笑得有些發僵:“行,那就……讓它過去好了,咱倆都忘掉吧,可以嗎?”
“嗯。”無疾贊同。
兩人裝作若無其事,各自匆忙地整理衣裳,結果出門時撞在了一起。
沈儀正喝着茶水,眼見兩人從同一扇門裡踉跄地擠出來,一時不慎下咽,嗆出了眼淚。
三人對視,片刻無言。
沈儀其實在暗忖你倆關系果不出我所料,但又在想,要說些什麼才能不顯得大驚小怪而失了他長輩的風範呢?于是他開口,語重心長:“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善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