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商量出來的結果是分批轉移,這裡聚集了三千多名幸存者——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是搜救隊迄今為止遇到的第一起大型災後民間自救,何況還是在陸祿鎮,陸祿鎮的變異生物太多了,數量起碼是人類的好幾倍(人類數量按災前常住人口算),故而,無法一次性全部轉移。
按照程隊的簡單計算,這三千多人成功轉移需要短則五天,多則七天。因為晚上行動危險,他們明天先帶一小部分人回去,然後帶多兩三支隊伍過來,不能帶太多隊,那樣動靜太大,萬一将陸祿鎮滿鎮的變異雞鴨鵝都驚動就完了。
橋溆和另外兩個傷得不輕不重的傷員留下,美曰其名養傷,但橋溆覺得更多是一個保證和安撫鎮民的作用。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天還未亮,車隊就載着依依不舍的一部分老人孩子走了。這是鎮民們這邊的要求:先轉移老幼弱。臨上車時,老人孩子幾乎不肯走,尤其是老人,他們總有些惶恐不安,光雨後死的人太多了,裡面亦有他們的至親,嘗過死别後,他們更害怕意外和分别了,盡管隻是說好的幾天不見。他們未走的家人哄了好久,讓他們先去那邊安置好他們的窩、占好地盤,好說歹說,老人們才應下了肯走了。
橋溆傷得說重又不算很重,說輕又有些麻煩,背上傷口太多,若是不養好發炎潰爛了也很大問題,因此前兩天她都有注意休息、不亂動。不過也不是什麼事都不幹,她拿來本子和筆,登記決定好将走的人的信息,這是她作為一個文職出來任務的主要工作之一。
一般是她坐着,其餘人排隊來找她登記信息,什麼名字年齡工作特殊能力之類的,這是進安置點前的必備流程。她順便跟鎮民們聊天,問這些天他們怎麼過來的,跟他們說安置點是怎樣的,等等。
不過到第三天時,橋溆就有些坐不住了,所幸傷口愈合得也差不多了,隻要不做劇烈動作,都不會撕裂。于是她想了想,決定跟鎮民們一起出去找物資。
無聊是一個原因,夥食不好是另一個原因。
這裡就不得不說陸祿鎮鎮民們這些天吃的都是什麼了。
他們吃的是什麼呢?
在被劉原集合到養豬場時,大部分人家都沒什麼餘糧了,自然沒有食物帶過來。這麼多人不可能不吃不喝,于是他們隻能出去找吃的。但首先他們具備條件能出去的人就少,其次很多地方都被變異動物禍禍過了。
可能因為變異前是人類養的的原因,這些變異家禽家畜非常聰明,無論是為了吃還是單純搞破壞,處于一樓的商鋪大部分都被破壞一通,裸露的蔬菜水果米面等自是不用說,連套着包裝袋的東西看到都要啄破,啄完後能吃的就吃了,不能吃的就踩兩腳。聰明得可怕。
在這種條件下,外出隊伍能獲取的食物非常有限。
于是沒有辦法,他們隻能吃飼料。
沒錯,飼料。
他們把各養殖場裡能找到的幹淨的飼料收集起來,不拘是雞飼料還是豬飼料,碎玉米、糠、麸皮也吃。
就算是吃飼料,他們也不能放開吃。
這一切,無不讓橋溆清晰地意識到一點:這是一場災難。
雖然鎮民們很敬重搜救隊,對橋溆他們是緊着正常食物給的,加上車隊走前把背包給了他們,裡面的幹糧也能撐個一兩天,但在這種環境下,面對着正艱難吃糠咽飼料的鎮民,橋溆做不到安心地獨自吃好喝好。
她從自己的幹糧裡拿出兩個肉包分給小孩們,起初,小孩的家長極力反對,在好一番你推辭我硬塞後,肉包才終于到了孩子們手上。
八個孩子分兩個肉包,盡管廚房給他們做的肉包比較敦實、大個,四個孩子分一個也并不多,或者說,很少,幾口就沒了。但孩子們卻吃得很高興。
最小的才四歲,小口小口很珍惜地吃,吃得眼睛成了月牙兒,他扭頭問大人:“媽媽,你真的不吃麼?”
他媽媽摸了摸他的腦袋,柔聲道:“乖啊,小宇自己吃,媽媽不愛吃包子。”
小宇歪了歪腦袋,再三确認,才繼續低頭小口小口地吃。
看到孩子們吃得高興,大人們也很高興,眼眶濕潤的高興。
一個人問橋溆:“小同志,我們到了安置點,就能吃飽了對嗎?”
橋溆沉默片刻,道:“比不得以前,但基本是餓不着的。”
“那就好、那就好。”
“……隻要我們齊心協力,這場災難一定會過去的。”
……
跟着人出養殖場時,橋溆總覺得這兒有些熟悉。直到看到了養殖場的名字:XX養豬場,橋溆一愣,這不是她囤貨時來的那家養豬場嗎?當時招待她的還是個奇奇怪怪的養豬殺豬卻愛豬的阿姨,于是她想了想問道:
“這養豬場原本的工作人員呢?”
前邊的人頭也不回道:“都死了,變異豬兇得很,還是我們進來後給他們收的屍。”
橋溆沉默不語。
那位阿姨的面容,在她腦海裡已然模糊不清了。
橋溆擡頭看了眼天空,晴朗的、蔚藍的。
幹淨一如往昔。
——
由長翅膀人華茵去吸引大部分仇恨,其他人趁機去尋找物資,這是幸存鎮民百試不爽的策略。
在陌生巷子裡左藏右竄的躲避零散的雞鴨鵝隊伍,他們一條街一條街地尋找可能有食物的地方,但常常失望。
“前面那條街還沒人去過,說不定能有點收獲。”一人指着前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