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佑有點不情不願,不過既然是蘇彧的吩咐,他自然隻能照做。
但看到蘇彧坐在床前,給蘇承影抹藥,尉遲佑便有些心理不平衡,故意在旁邊弄出聲響來。
當蘇彧看過來,他用小狗一般圓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看,明晃晃地控訴蘇彧偏心。
尉遲佑有一張和尉遲乙相似的硬漢臉,隻是他現在還年少,臉要比尉遲乙圓一些,眼睛也比尉遲乙的要圓一些,有着少年的可愛,再加上他的臉被蘇承影打了好幾塊瘀青,看着更有種滑稽的可愛。
蘇彧對着他這張臉,沒忍住笑出聲。
尉遲佑眼中的委屈更甚了,“殿下,臣也受傷了。”
蘇彧這次直接上手,兩隻手各捏住他左右邊的臉頰,别說,手感還怪好的。
“殿下——”尉遲佑生氣了,他又不是小孩子!
蘇彧笑得更歡了,尉遲佑被她笑得紅了臉,又不敢反抗,隻能任由着她捏自己的臉。
蘇承影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這麼詭異的一面,他愣愣地看着他們嬉鬧。
察覺到他的目光,蘇彧收回手,笑着問蘇承影:“感覺怎麼樣?”
蘇承影看了看她,又朝着尉遲佑龇牙,一副要攻擊的樣子。
蘇彧的手一下子放在蘇承影的臉上,如捏尉遲佑一般地捏住他沒受傷的臉頰,口吻卻是格外溫和:“不可以這樣,他不是你要拼命的敵人。如果是敵人,那更不值得你拿命去拼了。”
蘇承影顯然沒有被料到自己也會被捏臉,他是想反抗的,隻是前面的對打已經讓他力竭,他現在連手都擡不起來,隻能任由蘇彧捏着自己的臉。
其實蘇彧的力度不輕不重,她的手溫暖又柔軟,這樣捏着,蘇承影并沒有什麼不适感,隻是他從未與人有過這樣親昵的舉動,讓他無端地又生出之前一樣的危機感,是一種什麼東西要被打破的不安……
他重重地瑟縮了一下,蘇彧放開他的臉,在他的腦袋撫摸了一下,很輕,就像初生的小狗崽的絨毛觸碰過一樣,“不要怕,以後你就跟着我。”
蘇承影無助地陷入迷茫。
可是他現在一點自保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就這樣無能地躺在床上,任由蘇彧的手觸碰他的臉、他的頭——
一種奇怪的溫暖自他心底生出,他警告自己要防着,卻又有點眷戀,就隻是一點點眷戀而已……
尉遲佑看蘇彧同樣捏了蘇承影的臉,不滿地噘噘嘴,負氣地站到一旁,卻沒有想到蘇彧下一刻又給他派了任務:“等承影緩過勁來,阿佑你帶着他一起洗浴,你們兩個身上都是汗,臭死了。”
“明明是他臭!”尉遲佑不滿地說,随即又心虛地低頭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
蘇彧從房間裡出來,不僅看到了尉遲乙,還看到了謝以觀。
她眨了眨眼睛,“謝翰林怎麼還在這?”
謝以觀也跟着眨眨眼睛,“殿下,臣恐怕要跟着您一段時間。”
“哦……”蘇彧長長地應了一聲。
謝以觀略微覺得有些莫名,解釋了一下:“聽聞殿下原本的那些近臣未能跟随在殿下身旁,尉遲将軍此前久在邊關,恐對京中人事禮儀皆有些生疏,故張閣老讓臣常伴在殿下左右,方便将京中各事說于殿下,若是殿下覺得臣才疏學淺,亦可再換一位臣的同僚過來……”
“謝翰林是大啟最年輕的狀元,若你都才疏學淺,那我大啟豈不是沒有人才了?”蘇彧笑呵呵,“這裡空房間多,謝翰林随便找間房間住吧。”
謝以觀:“……”這麼随便的嗎?他似乎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平山王。
尉遲乙斜了一眼,說:“還是由臣來給謝翰林安排吧。”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必然将謝以觀安排在最偏遠的房間。
……
與此同時,三宰相之一的盧政翰卻沒有來拜見平山王,而是去了崔家。
崔府離蘇琰的舊邸就隔了兩條巷子,占地面積也僅比親王府邸小了一點點,内裡的廳堂、花園、假山、池館則是無品不精,有形皆麗,遠勝于年久失修的親王府邸。
盧政翰跟着引路的下人七拐八拐,爬了一層樓,才來到崔玄所在的觀風樓。
他咂巴着嘴,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都是頂級門閥,崔家的樓憑什麼比他盧家高,但是一想到自己老胳膊老腿的,還是不折騰了。
崔玄一身月牙白暗紋錦袍,隻是他的袍子袖口要比尋常的官員常服更寬大些,樓台風起,廣袖飛揚,宛若仙人落入凡間。
他一雙清冷的眼緩緩看過來,不冷不熱地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盧家主請坐。”
盧政翰在心底暗歎,崔玄也不過剛剛弱冠,但是這氣度卻不是同輩所能比拟的,崔家當真是祖墳冒青煙,崔玄的爹雖不争氣,卻生了一個争氣的兒子。
“盧家主覺得平山王如何?”崔玄一邊點茶,一邊問着。
盧政翰捋了捋胡子,不再像昨日說半句留半句:“平山王是個聰明人。”
“聰明二字何以見得?”崔玄停下動作,在他看來帶兵入京乃是莽夫之舉。
盧政翰将昨晚的情景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次,又将今早李見章與張修從蘇彧處出來的神情大緻說了一遍。
崔玄聽後,對蘇彧的評價依舊不高,李見章的招式過于拙劣,能破掉本就是常人所能,至于張修那邊,換誰都會選擇收下謝以觀。
不過皇帝聰不聰明無關緊要,笨一點反而好,他在意的是蘇彧的“莽”,不按規則辦事可比蘇琰那個愛殺人的讨人厭多了。
他思索幾息,給盧政翰倒了一盞茶,淡淡說道:“叫司天台慢慢擇個吉日。”
稍稍磨下蘇彧的性子。
眼下能繼位的也就蘇彧一人,先将就着,實在不行,等蘇彧有子嗣後換人做皇帝好了。
崔玄淡漠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