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台早有預備,日期早就演算好,這會兒無非是在蘇彧面前裝模作樣下,讓未來的皇帝覺得他們司天台的工作高深莫測,非尋常人能做。
蘇彧托着下巴,倚在案幾上,靜靜看着司天監做着玄之又玄的動作,姿态過于随意,引得盧政翰連連咳嗽了好幾聲。
“盧閣老可是嗓子不舒服?不好意思,本王現在隻有水沒有茶,盧閣老先将就着喝。”蘇彧推了一杯水到盧政翰面前。
“臣沒什麼事。”盧政翰推拒着,他一個世家家主在外怎麼能隻喝白水呢?有損體面。
他皺着眉頭,在心底感歎,蘇彧雖被封王,總歸是來自偏遠地方,各方面的禮儀都有很大的改進空間,他把目光移到從一開始就在旁邊的謝以觀身上,以眼神示意謝以觀該多多指導蘇彧才是。
謝以觀眼觀鼻鼻觀心,神色不變,自始至終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司天監算出了三個日期,一個是五日後,一個是二十日後,還有一個五十日後。
蘇彧自然選了五日後,盧政翰沒說什麼,反正他在崔玄那裡也好交代,兩邊都不得罪,挺好。
他的今日任務已經完成,至于尉遲乙的問題,先等蘇彧登基之後再把他趕走就是……
“我想了想,其他人都不用變,”就在盧政翰打算走的時候,蘇彧突然開口,“本王要将尉遲将軍留在京城。”
盧政翰:“……”擱這等他呢,他剛覺得蘇彧還是省心的,立刻就來了這一出。
他為了顯得自己有思索,沉默片刻才說:“尉遲家世代守邊關,将尉遲将軍長留在京城恐不合祖規,殿下不必擔心,京中自有護衛皇宮的衛兵。”
蘇彧一本正經地說:“本王這一路上遇刺無數,全靠尉遲将軍一路護送。我聽說,我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就調了他最信任的将軍來做禁軍統領,那位将軍也是戍邊出身吧?我還記得,我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就有一支元從禁軍,專任宿衛,獨立在其他禁衛軍之外。這不就是有先例在嗎?那我就效仿一下我這兩位先祖,封這三千随我進京的勇士為元從禁軍好了,尉遲将軍就封為元從衛大将軍。”
盧政翰嘴角抽了抽,說蘇彧說話沒有章法吧,她還知道拿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來堵他的“不合祖規”,說有章法吧,每一句話都叫人胸悶得不行。什麼叫做無數,她總共也就遇到一次刺殺吧?還有她怎麼不提那一支“元從禁軍”最後是解散了的?
但是這些反駁的話,盧政翰又不能說。
不過新增個官位給尉遲乙,不動其他人,對于他們來說倒也沒什麼影響,是一個皆大歡喜之舉。
且京中有十六衛兵士,若是做好準備,也不怕尉遲乙區區三千人。
但盧政翰沒有立刻答應:“此等大事,還容臣與另外兩位閣老商議……”
“所以這事本王做不了主嗎?”蘇彧一雙桃花眼看過來,像是默默指責盧政翰在騙她。
盧政翰愕然,他騙她什麼了?難道不是她騙他,說聽他的嗎?
“其他的都已經聽盧閣老了……”蘇彧歎氣,活像被盧政翰欺負慘了,又說,“我就是想留着尉遲将軍,想要睡個安穩覺……如果盧閣老覺得再組一個元從禁軍不妥當,那就讓尉遲将軍做羽林大将軍吧。”
“……”盧政翰隻覺得胸更悶了,深吸一口氣,“殿下自然能做主,那便依殿下之言,封尉遲将軍為元從衛大将軍,臣去知會張閣老與李閣老。”
說完,他就趕緊行禮告退了,他年紀大了,和蘇彧說話着實有些費神,一不留神就被她拖進坑裡了!
“沒想到盧閣老一把年紀,還能健步如飛,謝翰林,你說是不是?”蘇彧對謝以觀感歎着。
謝以觀暗想,這不都是被你逼的嗎?
他倒是對蘇彧刮目相看,誰都知道盧政翰這個兩朝宰相,打得一手好太極,從不正面給人答複,蘇彧倒好,連着将了盧政翰兩軍。
謝以觀淺笑着眉眼,給蘇彧提供了一個極為重要的信息:“現在的左羽林軍大将軍姓鄭名茂行,字子德,其妻正是盧閣老的嫡孫女。”
蘇彧眨巴着大眼睛,她就是随意碰碰運氣,想着這種重要位置上的官員一定能牽扯到各方勢力,卻沒有想到歪打正着,“那真是太巧了,想來是我秉性純良,連老天都幫我。”
謝以觀:“……”平山王怕是對秉性純良有什麼誤解。
不過他現在對蘇彧生出不少興趣,多少有些期待這位平山王登基以後面對搖搖欲墜的大啟将會有何舉動……
系統突然開心地說:【謝以觀的好感度漲到1了,宿主加油!】
蘇彧呵呵一笑,對謝以觀說:“謝翰林真是摳搜得厲害。”
“?”蘇彧說他“摳搜”這話,謝以觀在心底默默記了一筆,又慢悠悠地拿另外一個問題來試探蘇彧:“殿下可知右羽林軍大将軍是何人?”
“誰?”
“劉三恩,劉内侍。”
蘇彧眼珠子轉了一下,就想起劉三恩是誰,不就是那個拿着原主頭顱去獻寶的宦官嗎?
在小說第一章就被崔玄給殺了。
原來這個劉三恩在大啟還掌握了兵權,還是皇帝的禁軍。
蘇彧想,兩支守衛皇帝的禁軍,一支是門閥掌握,一支是宦官掌握,這大啟皇帝做的多少有些憋屈。
看蘇彧眼珠子轉得飛快,謝以觀笑問:“殿下可是有什麼疑惑之處?”
“沒有,都挺好的。”蘇彧笑得純良。
謝以觀:“……”剛剛一瞬他竟覺得平山王是真的天真無邪,仿佛她與盧政翰綿裡藏刀的你來我往隻是他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