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劉三恩難以置信地低頭瞪向那把插在腹部的長刀。
蘇彧沒給他喘息的機會,拔出長刀,一腳就将他從台階上踢了下去。
“咕咚咕咚——”
突然一個人從高處滾下來,跪着的大臣都被吓了一跳,全都站起身往後躲開,才看清躺在地上的竟是剛剛還站在新帝身旁的劉三恩,而他的腹部開了個大窟窿。
劉三恩還沒有死透,他按住傷口,大喘氣地朝外爬去,嘴上用盡全力地大喊:“羽林軍……羽林軍……”
大臣們立刻望向守在宮殿之外的衛兵。
隻見一人穿着羽林軍的甲胄從大殿外走進來,那人身形高大,雙目炯炯,卻不是劉三恩所熟悉的羽林軍将領。
竟是尉遲乙!
劉三恩不大的眼在這一刻瞪得碩大,又驚又怒,顫抖着手,指向喬裝成羽林軍的尉遲乙,再回過頭仰望那高高在上的新帝,一口鮮血“噗——”地一下子自口中噴出來,便直挺挺地仰倒在地。
尉遲乙探了一下劉三恩的鼻息,确定他已沒氣,利落地跪在蘇彧面前,“臣護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尉遲将軍護駕有功,何來之罪?還請起來。”蘇彧朝尉遲乙點點頭,用還在滴血的長刀挑起那道劉三恩遺落下來的聖旨,讓那道聖旨恰到好處地飄到三位宰相面前,好讓百官看清她要殺劉三恩的理由。
三位宰相低下頭,大緻看了一遍,便看清楚了上面的字——
劉三恩雖然沒有動六部尚書,卻是要換掉吏部侍郎、兵部侍郎、戶部侍郎、宗正卿、大理卿、京城府尹這些要職上的官員,當然他想換掉最大的官員竟是李見章這個宰相。
三位宰相的面色都不好看,尤其是李見章,此刻恨不能上前再給劉三恩的屍體多補兩刀。
蘇彧慢悠悠地問向盧政翰:“以盧閣老看,像劉三恩這樣假傳聖旨的狂徒該當何罪?”
盧政翰:“……”人都死透了,還來問這個問題,他能說罪不至死嗎?
雖然劉三恩在盧政翰眼裡确實是個該死的,但是蘇彧這樣問他,他這個推诿扯皮成性的人都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大庭廣衆之下,盧政翰保持着風度,配合蘇彧:“自當是死罪。”
蘇彧贊同地點點頭:“盧閣老所言甚是,來人,将劉三恩帶下去。”
兩個身形高大穿着羽林衛甲胄的兵士進來,直接就将劉三恩的屍身拖出去。
衆臣:“……”有話想說,但是看到蘇彧手中滴血的刀,他們又覺得無話可說。
蘇彧将刀收入刀鞘之中,隻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說道:“朕乃天子,本就被天庇佑,朕以為以天金為年号更佳,盧閣老以為呢?”
改個年号而已,不是什麼大事。盧政翰覺得無傷大雅,附議着:“陛下所言甚是,天金二字妙不可言。”
蘇彧又說:“如今右羽林衛大将軍之位空缺,朕以為可先由尉遲将軍兼着,盧閣老覺得如何?”
盧政翰再次被點名,他隻覺得周圍人看他的眼光都有些不一般,天地良心,他與新帝也不過是見過兩面,而今倒像是他與蘇彧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交易一般。
但是他權衡利弊,這個右羽林衛大将軍也就由尉遲乙擔任才不至于打破如今朝堂的平衡。
他還不能反對。
盧政翰忍受衆人異樣的眼神,心底腹诽着蘇彧,面上笑容和藹:“陛下聖明。”
李見章有話要說,但是想到剛剛蘇彧殺劉三恩給他帶來的恩惠,他又有心對蘇彧示好,便也忍下來了。
張修思索了一下,他在京中暫無能接手右羽林衛的人,比起讓門閥世家多掌一支衛兵,還不如讓這支衛兵落在皇帝手裡。
故此,三位宰相都沒提反對意見,這事便這麼定下來,尉遲乙一下子擔着兩支禁軍的大将軍。
雖然大典略有波折,但是劉三恩的屍體被拖走了,血漬隐在的暗色的地磚上,隻要當作無事發生,那便是無事發生。
所要做的都已經做了,蘇彧含着笑意自台上走下,衆臣俯首恭送,是君臣和睦的其樂融融。
在跨過高高的門檻之後,她忽然轉頭,望向孑然獨立于人群之中的崔玄。
同是朱色的官袍,崔玄穿着卻是比旁人多了三分疏離,七分清冷。
但蘇彧看的并不是他,而是他頭上的那個造反倒計時。
崔玄是四個男主裡最遲造反的,與其他幾位男主不同,他是如今大啟王朝運行下的既得利益者,不管誰做皇帝,隻要大啟還在,隻要門閥世家還在,他便永遠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宗主,可是這樣的他依舊有造反之心。
所以他心中所求的是什麼呢?
雖然新帝逆光而立,崔玄卻能笃定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身形未動,神色漠然之中隐着幾分倨傲。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蘇彧似是淺笑了一下,再望過去,她已然大闊步朝前,背影纖細步伐卻是堅定。
圍在崔玄身旁的官員見蘇彧走遠,便對他說道:“崔侍郎,為何方才您也由着陛下胡來?”
“胡來?”崔玄指了指還站在外面的衛兵,淡淡提醒,“幾位不若去看看如今站在殿外的那些兵士是何人。”
他先前就注意到站在殿前的兵士不對勁,雖然穿着羽林衛的甲胄,然而這些兵士的眼神與身闆卻與京中衛兵全然不同。
也不知道蘇彧如何做到偷梁換柱,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将守殿的羽林衛換成自己人。
那道聖旨不過是個由頭,不管有沒有那道聖旨,蘇彧都會借這個機會除掉劉三恩。
雖然在登基大典上動手确實有幾分胡來,但是細想之下,這也是殺劉三恩最好的時機,且如此一來,蘇彧在宮中就自由許多。
崔玄微微動了一下手中的笏闆,他依舊覺得蘇彧是個莽夫,但是不得不承認,蘇彧是有幾分聰慧在身的,做事雖不體面卻行之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