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西樓,天将暗的時候,四方客棧又恢複了熱鬧,樓下還是那對爺孫在彈唱,這小姑娘倒是換了身衣服,顯得漂亮了很多
帝江抱着雙手站在二樓的過道裡,倚着欄杆似是看的津津有味
浪雲方從門口踏了進來,朝着帝江使來眼色,點了點頭,帝江斜了一眼身後緊閉的房門,伸手欲推開門,略略停頓還是扣了兩下門扉
未等門開,他便徑直推了進去,門剛一開,便看到慕玄站在離門兩步距離的地方,驚了一臉,不過是方才泡澡剛起身,穿衣耽誤了點時間,他竟直接推門進來了,慕玄多少是憤怒大于驚訝
“你怎麼不經人同意就闖了進來?”
他眼神透過慕玄,眼角已經瞥到了屏風後面還冒着絲絲熱氣的木桶,室内有淡淡的藻粉香,她又攏着發,正在打理身上的衣物,瞬間便明白了過來,他踏進了屋,順手将門關了起來
未等慕玄開口,他道:“門都不關?”那語氣淡淡的輕嘲和揶揄
慕玄的幾個手指握拳也不是,攤開也不舒服,眼睛卻是盯着地上被拍斷了的木塞,他也順着眼神發現了被他推門時推斷了的門塞
“你想……”那語氣像是連話都說不清楚,眼神時不時飄向桌子上,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他也順着她的眼神飄過去,桌上幾本書,一塊硯台,幾隻毫筆,還有一方燃着的燭台,她該不會是想找什麼護身的法寶吧!知曉她想遠了,他瞬間唇角沁出一抹淡笑,那眼神将她看的毛骨悚然
他欺身向前。他前進一步她便後退一步,那眼神看都不敢看他,慌亂的四下飄着,直到被逼到了牆角,抵在了牆上
他未再上前,離她幾步的距離站的挺直:“你在亂想些什麼?”轉身便要出去,臨了吩咐了讓她收拾好了出來
慕玄須臾便理好了衣,見帝江仍然站在門口,想起剛才自己胡思亂想被對方發現不免生出了幾分尴尬,站在身側像是不會說話了一般:“好了”
帝江轉過身,打量了下,點了點頭,嗯了聲然後邁開步子下了樓,她也乖巧的跟在了身後
行到樓下,帝江吩咐那站在一側稍作休息的小厮:“樓上的門塞,給我換個粗的”浪雲若有所思的盯了一眼慕玄,又一瞬恢複了神色,垂首便先退了出去
夜色初上,街上行人已經多了起來,疏風月朗,圓月高懸,他與她并肩而行,走到糖人攤面前,他主動給她買了一根,遞給了思緒複雜的她
她的問題太多,多到不知道從何問起
他們穿過鬧市,除了在糖人攤面前駐足了片刻未再其他地方停留,直接繞到了清淨的河池旁才停了下來,離鬧市有些距離,像是有什麼目的一般,早就做了計劃
慕玄環顧了四周,月輝傾挂下來,給這層湖泊渡上了清貴的銀霜,美極了,也靜谧極了,沿湖是長長的堤壩,修築的極好,這個地方用來約會意境美,用來殺人藏屍深~
“你是要耍什麼把戲?”
“戲?”他揚眉,月華失色,“那便耍給你看看”
遠處的湖面漸漸亮了起來,顯露了那一方山色,無數祈願花燈從四面八方躍了上來,照亮了半個湖灘,那花燈越飄越遠,遠的像是夜幕之下垂墜下來的星辰,飄遠了一些又飄起來新的,慕玄盯着這些花燈,思緒翻湧,恍若又回到了乞巧節那是,萬裡江山萬裡燈的盛況……
缛彩遙分地,繁光遠綴天
何處聞燈不看來
河對面漸漸聚滿了人,越來越多,熙熙攘攘的,小孩在歡呼,少女在祈願,最終目光都投向了對岸的兩人,他們大概在羨慕,大概在腹诽,也許在猜測,但最終都會成為範陽最熱鬧最美豔的話題
她許久未展的容顔因為這一絲溫暖露出了些許笑容,她不知道這一刻她成了全城少女最羨慕的人,她也不知道他盯着她已經許久,她也不會聽見那些蹲在樹林,蹲在草叢偷偷燃燈的人之間的對話
“尊主召集我們居然讓我們蹲在樹林放燈,以前我們蹲樹林都是為了殺人”
“趕緊放,别廢話,這麼多,得放到天亮”
“這是把全城的花燈都買過來了吧!”
“我依稀瞧見尊主帶着個女人,尊主第一次對女人這麼上心”
“尊主以前對女人……”逢場作戲四個字愣是沒說出口
“瞧真切了嗎?”
“我聽四方客棧的夥計說了,真的,尊主日日帶着,寵的厲害”
寵的厲害?若是慕玄聽到便是要笑了,動不動要打斷她的腿,一言不合就威脅,城府極深的老狐狸這叫寵?
“趕緊點燈,尊主的事情少操心,是個難伺候的主,有個人在身邊也好”這人顯然是這幾個楞頭小子的頭兒,“就今天,尊主把四方客棧差點都拆了”
“對自己弟兄這麼狠?這四方客棧給我們蝶谷積累不少财富,哪裡惹着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