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一聽,雙腿一軟,任是陪他離宮數載如今也是驚了一身汗,隻道:“陛下三思,陛下如今已登極,乃萬金之軀,難道……”他再想說,後面的話也不敢說出口
棄百姓大業不顧,這樣的話太重
“朕如今還站在這裡,就是因為這個身份!你不必跪,你想說什麼朕了然,朕不問你的罪!”
王喜伏首在地,不願起身
“陛下……多少舊朝勢力虎視眈眈,那一雙雙眼可都盯着陛下啊!老奴自然也很喜歡姑娘,但是老奴私心,姑娘可有閃失,但陛下萬萬不能有閃失啊!”
“公公慎言!朕現在大殿之上幾是舊朝勢力,至于那些不忠之人,無論朝式新舊,反骨都在,朕會剔了他們的骨”
赤炎站到了子時,帝江在相府書房門口跪到了子時,折了一身的傲骨
戚夜昭出來的時候,帝江跪的筆直,從風雨乍作中跪到了夜深露重時
這是他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這樣的神情,滿目寒光,滿臉殺氣
“怎麼?現在是連父親都要殺嗎?”
“我一日為人子,便一日不會做弑父的逆子!但她不一樣,我要保護的人,誰也不能動她半分!”說完直叩了三個頭,撩袍起身時,将那一身無比堅硬的铠甲重新拾回
慕玄,是軟肋,亦是铠甲~
戚夜昭愕然,盯着帝江離開的方向掐着手指,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有什麼東西在這潑墨濃烈的黑夜裡脫離了掌控
赤炎出宮的時候,百官已經不動聲色的跪在了宮門口,身側的王喜也是雙腿一沉,砸在地上
他低頭看跪在階下的衆人:“衆卿今日是要與朕為敵嗎?”
“陛下,為一女子掣肘,糊塗啊!”
“右相慎言~”
“她父親本是西昭叛國之将,如今她又是東離待罪之身,陛下要為這樣的女子置身險境嗎?焉知這不是她的耍的陰謀詭計,要謀害陛下!”
“崔護!”赤炎厲聲,那兩個字裡透着警告與震怒:“西昭國滅,東離不是北赤,與朕何幹?不要妄言”
崔護再拜首,跪在百官之首:“陛下今日就算斬了老臣,臣以死明志也要忠言逆耳!”
“陛下縱容左相,百姓之間已頗有微詞,如今要為相府一女子,棄百姓大業不顧,視江山社稷為毫末~臣輔政兩朝,不敢說為大業社稷有功……”
崔護輔政兩朝,貶為右相時,已有同僚為其不平,他卻不看重,依然恪守臣心,一心輔政,上敢直言進谏,下敢怒斥百官,是時越說越多,卻在妄言和谏言之間叫赤炎難以拿捏!
立場,向來已經淩駕于是非對錯之上
“放肆!朕向來敬重右相為人”他的話裡藏着怒意,卻是竭力在克制了,“右相不要做叫朕為難之事,如今你們是要逼朕嗎?”
“臣有罪!”崔護挺直了脊梁骨
“臣等惶恐”
他們其實心下明白,當今的天子還不至于為此把他們一一處置,話語裹挾着江山社稷,所有的一切都顯得深明大義起來
他們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若是對他們怎麼樣倒是顯得他昏庸,而紅顔禍水這個罵名就真的背負了,畢竟難堵得是這天下悠悠之口……
誰說帝王萬人之上,大多時候這個身份反而是枷鎖,為何世人偏愛?若自己隻是江湖遊客,估計自己早就揚塵而去,随心所欲了。
赤炎出神之際,已有官員悄悄擡頭,想要一窺聖意,卻隻見崔護晃悠着起身朝立在階上的石柱奔去,階下已經有人驚呼
王喜離的近,一把擋在了柱前,兩個人都翻倒在地,赤炎隻冷眼旁觀,那眼神确是盯着王喜:“公公跟了朕二十年了,這一次就為你這二十年吧!”
王喜聽到他的這句話,知曉他不會追究他私自将消息放出去給文武百官之事,卻也實實在在将這些年的恩情賭上,大約是一筆勾銷了吧!
他趴跪在地上:“老奴叩謝陛下”
“你們若是想跪便跪着吧!沒有朕的命令不準死,也不準起!”
直到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怅是輕狂。這一夜,赤炎沒有離開北赤,将内廷的守衛,外面的禁軍全都派了出去
大殿門外,跪着一衆臣子,有人倒下,殿内便傳出宣太醫的玉旨
月漸西移,将城牆照的透亮,萬古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