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甯城的大營裡這兩年增了不少新軍,此刻操練聲震天,李骁訓久了和幾個老兵蹲在木欄處休息,看新兵練的龇牙咧嘴,又開始回憶自己入新軍營時的場景,彼此打趣
“你一個小娃娃俺怎麼也沒想到能堅持這麼久,壯了,黑了,如今有模有樣的,還能操練新軍了”
李骁斜了一眼,滿不在乎如今的打趣
“如今我的絞搏已經能赢你了,不再是小娃娃了”
衆人哄堂一笑,氣氛及其輕松
他經過兩年的曆練,如今身量拔長,雄渾有力,宛如脫胎換骨,樣樣争強倒真給他練出來了
慕玄走時那句話一直激勵着他咬牙堅持,期待他日再見你時,意氣風發
如今快16了,也有了意氣風發少年郎的樣子了
應該比你高了吧!慕玄,我什麼時候能再見你呢?
方在暗自神遊之時,步絕塵站在了一群人的身後,同他們一起望向了場上的新兵,不經意道:“練的不錯”
李骁頭一擡,不驚一喜,直接從地上蹦了起來:“先生”
一衆人也紛紛一改剛才散漫之态,立時整齊的站在了木欄邊和他打招呼
自步絕塵入朝為官之後,顯少來到教武場,李骁腦子轉了幾個彎,便引着他往營裡走,直接找到了慕衛的大帳
帳簾一掀,慕衛正趴在桌案上低頭研究着什麼,走近一看是一幅行軍作戰布軍圖,圖上标滿了記号,正是河西地區,南盟腹地德天城
“荀叔說你幾日不曾回去了,怎麼準備把家安在軍營裡了?”
荀叔是将軍府的老管家,慕玄走後在步絕塵的打點下拿了銀子回了鄉下,本準備度此餘生,沒想到老家發大水,又輾轉走了好幾個地方,過的十分清苦,最後沿路乞讨到的永甯城~
慕衛聽得聲音,擡頭一喜:“兄長,怎麼得空來了?”
步絕塵見他雙眼布滿血絲,唇角幹裂,精神倒還算的上好
“我怕是不來,朝廷的折子堆起來能把我相府的門都堵上!”
慕衛一愕,不大理解:“我給兄長惹麻煩了?”他眉頭一蹙嘟囔起來:“他們還管的這麼寬——寫折子促我休息?”
步絕塵哭笑不得,嗤然一笑:“是永甯城的屯兵遠超了編制!你我身份特殊,朝廷那些官員對你我一直都有防備~”
慕衛眼裡頓生了警覺:“聖上什麼态度?”
“折子都是聖上給我看的,朝堂之上幾番争執聖上壓了不少。這些兵士都是難民裡拔出來的,怕是帝江早就想到了這一層,将難民送了過來!”步絕塵垂眉有深意,展睫又靈動:“聖上的态度是默許”
“所以更印證了兄長之前的猜測,聖上和帝江在下一盤大棋?”
“靜觀其變就好!”步絕塵湊過去,指了指德天城:“西境的流民起義被鎮壓了,你剛在研究這個是有想法?”
慕衛面色陡然轉變,怒意直沖顱頂:“聽說屠了兩座城”
步絕塵看着他未置一詞,神情卻很平靜,似乎有自己的考量
“我記得兄長曾說,有第一個永甯城,就有第二個,第三個……河西境地離虎衛營西支很近,趁着南盟沒緩過勁,若是騎襲可以迅速拿下,正好安置流民”
步絕塵搖搖頭:“斜芳殿崔夫人自失去幼子後就一直纏綿病榻,如今聖上怕是沒有心情顧及其他~暫且緩緩,順便看看帝江接下去的舉動”
慕衛心生怅然,眼神仍是死起的盯着這兩塊地
“倒是你也得注意身體。自南盟回來後,你整日料理軍務,情緒也從不外顯于人,但我看的出你并未放下~”
慕衛自南盟回來之後,興修水利,往來通商,開墾梯田,修身養息……将滿腔難抒的憤懑化成對永甯城發展的無限投入,像是對自己的一種懲罰與報複
永甯城空前繁華,更甚北赤城内,萬衆歡騰,唯獨他自己心情灰寂而遭亂
“也不是我刻意而忙,哪閑的下來,安置流民,花了不少心思。如今兄長入朝為官,諸事系在我身,虧得還有閉月嫂嫂看顧元元書院”
“女孩子家皮薄,若是當面聽到又要羞的面紅耳赤,瞠怒于你了!”
氣氛倏然一松,恰巧燕叔掀帳而入,一身黑金盔甲,頭發束的一絲不亂,半點不輸當年風采:“公子~”
燕叔原本帶着新兵在練絞搏之術,聽得李骁遞來的消息,便讓李骁帶着訓練,自己趁機趕了過來
步絕塵北上入仕之時,将燕叔留給了慕衛,如今重新掌兵的他,整個人都精神煥發起來,如魚的水~
步絕塵留了整整三日,在元元書院上了一日的課,書院上下為之振奮,藍瑾見時眼眶都紅了,遭了好一通笑!晚上便在軍營裡架起了篝火盛會,熱鬧到了大半夜
步絕塵難得回,大夥都異常熱情,這會兒才閑下時間,尹閉月站在門口盼了很久。倒也不是回來初見,元元書院時尹閉月也在,隻是沒說上幾句體己悄悄話,那一群孩子崇慕他的學識,見他來都央着他授課講政論,一群小孩哪懂小别勝新婚的道理,拉着他問個沒玩,頗有興趣
在元元書院的日子,忙裡抽閑給玉按上了千千結,做成了配飾,此刻正捏在她的手中
好不容易瞧見人從月洞門穿了過來,皓月清涼,星河滾燙,她迎着光奔向了他,即便隻有幾步路的距離,她依然欣喜的毫不猶豫的跑向他,他目光深邃柔情,邊走邊是展臂張開懷抱
懷裡的女子嬌柔淑麗,風儀雅緻,兩人的眼神交替在一起,傳訴着不可言說的思念與情感
“我回來了~”
永甯城物阜民豐,夜市也極為熱鬧,魚龍燈舞,雜耍百戲,二人牽手走在其間,步絕塵将墜在腰間的玉佩撫了又撫:“可有怨我留你一人在此處?”
“怎麼會,你初入朝堂舉步維艱,我不好與你分心,而且若我跟着你去,連個熟人都沒有,去了反倒不習慣,還是永甯城舒适些,況且慕玄遠遁,夙執又……元元書院也需要我”
往來笑靥,尹閉月忽然不說話了,生了一絲惆怅,突兀一句:“也不是沒有相熟之人”
離傾洛,是她姑姑的女兒,是她嫡親的表姐妹,他們年歲相仿,幼時也常伴着一起玩耍,隻是在了帝王之家,君臣之禮重過了骨肉親情,如今聽聞遭遇,内心很是怅然
“聖上失了龍子,莺歌當場斃命,傾洛公主如今境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