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這是你的脾性。”
章景同道:“我今日見王将軍。他對蔣姑娘溫柔寬撫,幾度耐心解釋。言語之間,坦蕩正義。非常呵護這個小姑娘。”
環俞瞬間明白了大公子的意思。人通常對上位者阿谀,對下位者鄙夷。唯有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最容易展露其本性。
大公子把孤女美貌的蔣姑娘推到王将軍面前。無形中就判斷出此人的禀性。實在劃算。
更何況還是那蔣姑娘自己送上門的。
章景同到了杯小酒暖身子。連酌三杯後,克制的把酒壺酒杯一并交給環俞。他道:“我看王将軍此人可交……我這幅樣子,實在不可能和他交心談。當下若是想知道隴東到底出了什麼事。”
隻有暴露身份一條路了。
環俞蔫蔫地說:“大公子心意已決。我還能說什麼。大不了我和焦俞今後日夜守候着你。您開心就好,反正命苦的是我們。”
章景同打了他一下,斥道:“少給我陰陽怪氣的。”
“您是大少爺。我怎麼敢對您陰陽怪氣。哪怕您腦子被驢踢了,要給王黨的人說您孤身一人在隴東。身邊隻有兩個半大年紀不懂事的小護衛。我也得豎着大拇指,誇您英明不是。”
章景同耳朵不淡定的動了動。他觑着環俞說:“我怎麼瞧你嘴巴伶俐,半點内向也無。要不是瞧着開口的是你,我還以為在我耳旁說話的是焦俞呢。”
環俞氣呼呼道:“大公子,您能不給我們添麻煩嗎!你以為東宮讓你隐姓埋名,就隻是單純的讓好隐瞞身份,查到别人難以查到的東西?——若隻是這樣,派誰來不行啊!”
章景同純淨真摯的偏頭看着他。那副樣子和在太子身邊沒什麼兩樣。
環俞噎了一噎,聳拉着腦袋道:“您随意吧。反正我和焦俞有兩條命。總有兩次機會賭您不荒涼在隴東。”
章景同不疾不徐笑着說:“那我怎麼舍得。”他呼噜了下環俞的腦袋瓜,彈他了一下說:“傻子。你家大公子不會拖累你們性命的。”
說着,想起那個纏着他幫忙,末了還想法子把他送出軍營的蔣姑娘。他笑着說:“你家爺總不能連個女子都不如。”
環俞撇嘴。
這時候焦俞跳過門檻進來了,火急火燎的說:“大公子,門口什麼也沒有!”
焦俞兩個袖子擦着汗說:“左右兩面牆都雪白雪白的。我特意向衙兵打聽了一下。聽說兩年前這裡确實有副殘聯,還是拿血寫的呢。”
“蔣家把蔣姑娘送到臨溪鎮後。親自提了桶來給尹大人把牆粉了。還送了個珊瑚山給尹大人賠禮道歉。”
焦俞抱怨道:“這蔣姑娘消息也太不靈通了。這不是溜人嗎。”
環俞則道:“蔣姑娘怎麼可能消息不靈通。她就算不來華亭。那蔣少爺也沒少去臨溪鎮。”
“那你說蔣姑娘為什麼讓大公子對一副根本不存在的殘聯?”焦俞沒好氣的看了環俞一眼。感情跑腿的不是他。
章景同若有所思一會兒。笑着叫來蘭媽媽,對焦俞環俞道:“我想蔣姑娘隻是想确保我回華亭了吧。你讓蘭媽媽來。我有話問她。”
蘭媽媽進門愕然,福禮道:“章家少爺。可是想添什麼菜?”
章景同道:“不添菜。蘭媽媽可識字?”
“不大……”蘭嬷嬷遲疑的說了兩個字,就被章景同打斷:“蘭媽媽,我想托你給我寫個名帖。”
章景同頓了頓說:“今天我去了趟隴東軍營。在門口遇見貴府小姐。得知您不僅是蔣姑娘身邊的媽媽,還曾做過她乳-母。”
蘭媽媽反應令人尋味。她臉白了白,竟然沒有問蔣八姑娘去軍營幹什麼。反而執了筆,站在桌前問:“章少爺想讓我寫什麼?”
*
“蔣氏菩娘見謝,詢已甚安。今已歸家,才疏學淺不足聯句。報之,平安。”
蔣八姑娘看到菩娘二字。盯了一會兒,猜測是蘭媽媽告訴章詢公子的。别扭了一會兒,轉而釋然。算了,知道他平安就好。
本來也是她冒失,若是連累了别人。可真讓人愧疚。
“字條你已經看了。現在是不是能解釋一下這塊令牌的事了。”
王匡德耐心的等着。終于等蔣菩娘放下紙條,他餘光瞥到内容。笑道:“認識你兩年,還是頭一次知道你叫菩娘。”
“乳名罷了。”蔣菩娘随手将紙條折放在桌子上,“娘親懷我懷的喜悅。後來又遇上養父蔣六爺對她不嫌棄。認為我是菩薩保佑的孩子。”
不然尋常良家子再嫁。都是要打掉腹中骨肉的。
“父親給我取了正經官名。知道我乳名的不過母親和乳母兩人罷了。既然章詢公子已經平安。将軍言出必行,我也不瞞将軍。”
蔣菩娘道:“這塊令牌是貴軍林仁圃林大人給我的。想必将軍也認出這塊令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