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佺臉色微變,思索片刻道:“想來晉王是要棄卒保車了,這時的程銘正,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仕途之路是到頭了。晉王一時之間隻怕也沒有合适的人接替,戶部尚書之位一旦空缺出來,殿下必定會保舉我們的人上位。而就目前而言,晉王的優勢隻怕還略遜于殿下,那晉王要保住戶部就隻得另尋他法了。”
梁王猛然起身,厲聲道:“他真的在打益州的主意。”
公孫佺點點頭,沉聲道:“晉王應該是發現了些端倪。”
梁王臉色鐵青,雙眼含火,坐在那不發一言。
公孫佺别有深意的低聲道:“殿下寬心,晉王縱然有所察覺又何妨,憑他派去的人,想要查明緣由可沒那麼容易。”
梁王不知想到了什麼,怒氣竟然漸漸平息了下來,端起手邊的茶盞,抿了一口,眼睛微眯,掩住了眼底的精光。
奉天殿内,慶元帝正在批閱奏折,一本本奏折看下來,眉頭越皺越緊,慶元帝隻覺得頭昏眼脹,忍不住手肘撐在龍案上去揉捏晴明穴,閉目養神。
張成見慶元帝一臉的疲憊,接過宮人手中的茶盞輕放在慶元帝手邊,擔憂的說道:“陛下且歇歇吧,這折子放放也不打緊,陛下龍體要緊啊。”
慶元帝端起茶盞,潤了潤嗓子,歎了口氣道:“這麼些折子,朕看下來通篇隻寫着三個字,要銀子。”
“工部上奏,這才初夏,黃河的水位已經上升了不少了,要國庫撥銀子疏浚河道,加固河堤,不然夏季豐水期,黃河一旦決堤,後果不堪設想。”
“還有兵部奏請為西北邊軍更換軍械,言西北邊軍的軍械已經多年不曾更換,早已殘舊,将士們要抵禦鞑靼人侵邊,事關邊境安危,延誤不得。”
“還有今秋九邊秋巡,承諾給九邊将士的棉衣…”
“這一樁樁,一件件,那樣不是要銀子,可國庫又那來這麼多銀子。”
張成安慰道:“陛下寬心,總會有法子的,陛下着急上火,傷了龍體可怎麼好。”
慶元帝道:“這些年朕連百年之後的陵寝都沒敢修建,皇宮内的開支也是一再削減,可朕看到的國庫,還總是空蕩蕩的能跑馬”說着無奈的搖搖頭。
慶元帝休憩片刻後,打起精神繼續批閱折子。這時有内監進來禀告:“殿下,吏部尚書王大人求見。”
慶元帝擱下手中的禦筆,心知王道臨應該是為科舉舞弊一事而來:“宣他進來。”
王道臨步入殿内,朝慶元帝拱手行禮道:“參見陛下。”
慶元帝擡手虛扶:“卿家免禮,何事而來?”
王道臨回道:“禀陛下,臣奉命徹查科舉舞弊一案,現已查明特來複命。”
“如何?”
“臣細細翻閱了所有的證詞,又往昭獄提審了所有的證人,發現大都語焉不詳,算不得實證。臣又多次審問了程銘正、徐懷瑾和唐胤臻,他們對重金求文之事供認不諱,但是對于科舉舞弊之事拒不認罪。”
王道臨瞄了一眼慶元帝繼續說道:“其實潤筆費在早前朝時,就已蔚然成風,雖然不恥,但做為科舉舞弊的鐵證不免有些牽強。而且臣調查時得知華玚是從一個叫朱良的舉子口中得來的消息,而這朱良也是道聽途說,關鍵是朱良與徐懷瑾兩家有宿怨,而華玚與程銘正之間似乎…也有嫌隙。”
慶元帝臉色大變,沉聲問道:“卿家的意思是誣告?”
王道臨說:“臣不敢妄下定語,隻是臣确實查無實證。”
慶元帝眉宇間烏雲籠罩,科舉舞弊一案已經是鬧的朝野皆知,雖然還沒有最後結案,可所謂的人證物證俱全,本以為已是鐵案。相關人員也已經罷官、下诏獄,沒想到竟是一場烏龍。雖然臣子沒有鬻題讓慶元帝心裡有一絲安慰,可是同時慶元帝也被架在了火上烤。要麼承認自己昏聩,沒能明察秋毫,被有心之人利用,繼而招緻天下人指摘,要麼隻能将錯就錯…
王道臨袖手站立,目光緊盯着光亮的地闆,不發一言。
慶元帝思慮片刻:“傳旨:令诏獄即刻釋放程銘正等人,然戶部左侍郎程銘正臨财苟得,不避嫌疑,有沾文衡,遍招物議,命銘正緻仕。徐、唐二人贖罪畢,送禮部奏處,革除功名,皆黜充吏役。”
“另給事中華玚言事不察,調太仆寺主簿。”
皇帝是不會錯的。
隻是可惜了程銘正、徐懷瑾和唐胤臻,本是有機會能入閣拜相的戶部左侍郎,和前程一片光明的探花、進士,如今卻是跌落塵埃,仕途盡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