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無邪也笑得有些詭怪:“但她對你卻是非常有心,相當的好。”
雷純其實就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卻惜乎太急于離間他們。隻不過,她若要離間,就一定不會讓他來向戚少商轉述、這樣子的勸誡——她要避免他聽到,原也不難。
可惜楊無邪也弄不明白,她用心何在。
何為陽謀?
擺明了是要算計你,并且你也知道這是在算計,但就是沒有任何破解的辦法,最終還不得不跳進去受人所制。
*
無情押天下第七回大理寺出自諸葛神侯的授意。
起初他頗有微詞,不明白世叔為何要留下“天下第七”這等大奸大惡之人的性命。
于是,諸葛告訴他——萬一“血河天使”方歌吟不忍制裁他的愛徒方應看……或者他也制不住這狡詐之徒——那麼,已經學得元師弟三大奇功:“山字經”、“忍辱神功”及“傷心小箭”要訣的,就隻剩下天下第七一人而已。”
至于朝徹子,她所學甚至不如“天下第七”多,無夢女重傷時寫下的殘篇她也敢練,不怕走火入魔?隻能歎一句初生牛犢不怕虎。
“本該由那丫頭繼承的絕學,也被無夢女送到了方應看手中。”諸葛先生咳了幾聲,換了口氣,喝了口茶,才接下去說:“天下第七死了,恐怕就沒有人能破解師弟的這三項絕學了,方小侯爺也就變得很可怕了。”
無情小心翼翼的問:“方應看若能參透這三種奇功,就能無敵于天下?”
諸葛笑道:“天下無敵者能有幾?像戰神關七、大俠蕭秋水等人,武功超出他不知幾許!不過,在京城裡,武林中,像他那麼年輕而武功又那麼高、城府這般深沉的人,的确也難有人能出其右。烏日神槍、翻手風雲十八法、覆手雨二十七已令武林中人聞風喪膽,要是他再完全參悟了‘忍辱神功’、‘傷心小箭’和‘山字經’,的确非同小可了,你們四兄弟若非聯手,單打獨鬥,恐盡非其敵矣,問題是:他也未必盡能破悟。”
無情又問他為何不講元限的絕學破解之法公之于衆。
不公布當然是因為諸葛也不能應付。
每次他說到元十三限,天衣居士等人時,語音就變得很有感情。
“山字經、傷心小箭、忍辱神功……這些都是他看家本領,融而力一,發揮運用,我也未親遇過,沒有把握單憑猜度就能化解……”他歎了一聲,徐徐睜開雙目,又道:“這就是元師弟的過人之處。他确是個武學宗師,智能天縱,絕頂一物,天才高手!”
無情發現恩師眼中,隐有淚光。
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說什麼話。他就說他該說的。
“天下第七是元師叔的徒弟,可是他背叛師門,為讨好蔡京,不借殺師,大逆不道。方拾舟趁人之危,利用無夢女,盜取了元師叔的真傳絕
藝。所以,我們理應利用天下第七的所知,去解破方應看之所學,以其人之道還治彼身,也算是為元師叔泉下之靈出口氣。”
即便,無情内心并不認同元十三限一派的所作所為,但面對諸葛,他仍稱對方為“師叔”,朝徹子也得是他的同門“師妹”。
兩人又交談了一番,諸葛又傷神起了自己的徒弟情路不順。老是忙于公務,而忘了私事,要麼就總推脫“我這身子……已不想再害人誤己了。”
好不容易放下“魔姑”愛上了“天女”,卻又眼睜睜看着心愛的女子“飛升”。‘
“一入自在門,永世孤枕眠”似乎成為了揮之不去的詛咒。
而為天女心如死灰的也不止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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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應看為情所恸,在“不戒齋”思念天女的音容笑貌,竟犯了多年不曾發作過的舊疾。
倘若嚣張跋扈的趙玉珠死了,大家肯定眼神都不會多給一個,少不得拍手稱快,但換作天女不在了……
想到這,彭尖也難過地吸着鼻子抹淚。
可憐侯爺連求親的聘禮“水晶镯”都未來得及送出!——為了開采光澤潤勻、白中蘊藏一縷天青色的水晶,小侯爺親探礦洞,飛身縱劍削取,而後又親繪圖紙,彌補晚衣夫人遺物玉镯被損毀之憾。
據悉,方應看上一次哮喘發作還是十多年前。
他童幼時為生母“老龍婆”所棄,身體本就羸弱多病,義母悉心地照顧他,喂湯煎藥,無微不至,由于義母特别疼惜他,所以門下子弟、各路親友,也就對他另眼相看,多加照拂,也就是說,如果沒有義母的親情,他早已活不下去、活不下來了。
方應看對他義母有深刻的感情,是情之所至,也是理所當然。
美中不足的是他有個閨名喚作“非非”的義姐,兩人為争奪晚衣夫人的關注,時常明争暗鬥。
他還記得患哮喘時,有次痰壅塞在喉頸間,他呼吸不過來,群醫都束手無策,眼看便不活了,義母卻及時趕了回來,用“畏神指”替他推揉搡搓,打穴通脈,還親自用纖纖素手自他喉中掏出一大塊濃痰來。
義母救活了他。
他到現在還記得她美麗的指間還粘着他那一口痰的殘涎。
這一幕同樣被他當時還在人世的義姐“非非”看在眼裡,卻讓她嫌惡的食不下咽。
——比起夏晚衣扣出的濃痰,更惡心的是方應看當時癡視母親的眼神。
那絕不是一個兒子對母親該有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