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這樣了。”
“所以你們都以為對方是擅闖我房間的不明人士。”諸伏景光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不過,為什麼會在這裡?”
降谷零:“我是看到門開着,才進來找人的。”
誰知道沒看見幼馴染,反而發現了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
我:“我是特意進來準備埋伏你的。”
誰知道還沒蹲到景光,反而發現了門口鬼鬼祟祟的黑影。
“原來如此。”諸伏景光對此并不感到奇怪,畢竟小時候被夜/襲也不是一次兩次。
之前,有兩個傷員在這個房間被處理傷口,現在還是兩個傷員。
還好我制服降谷的速度很快,沒打太久,後續的纏鬥在四肢束縛的情況下激烈程度有所收斂。
趁景光給降谷處理臉上的傷勢,我背對着他們把襯衫下擺抽出來,解開衣扣丢到一邊。
肩膀和腰上的傷最重,淤傷充血紅腫,隐約有青紫色,熟練地噴了點藥,抹上止痛露,開始卷繃帶。
脊背舒展,輕薄而富有力量感的肌肉勾勒出起伏線條。
雪白的繃帶繞過泛紅的肩部,在勁瘦腰部纏過兩圈。
我叼着繃帶尾端,回頭找剪刀,正好對上兩道直直的目光。
我一驚。
難道、終于有人能欣賞我健身多年的成果了嗎?
然而,在我喜悅的注視下,這兩個人突然此起彼伏地劇烈咳嗽,視線飄忽不定地看向别處。
我順着他們一左一右的目光看去,不由得震怒,“牆和櫃子有什麼好看的。”
我直起身,朝他們走過去,坐在床邊的兩人又齊齊後挪。
“?”
竟然還躲!
躲也沒用!
我忍着活動時肩膀的疼痛,強行在他們面前左右橫跳,比了一套施瓦辛格健美展示動作,企圖全方位無死角地展示我流暢的線條。
也就是我平時低調,不然早就把網名改成[BOSS(184)(六塊腹肌)(胸肌)(人魚線)(男神音)]了。
然而他們兩就像躲避美杜莎的石化光線一樣,靈活地扭着頭,就是不肯多看幾眼。
我大怒,“有眼無珠!”
氣得我撿起衣服,像小說裡企圖色/誘男主失敗,被嘲諷打臉的綠茶配角一樣匆匆離開。
不過剛出門沒多久,就碰上了班長,他看我臉上的傷口還沒上藥,又把我拉到他的房間。
“唔,你也和降谷一樣跑去打架了啊。”
“就是和降谷打的。”
“嗯?為什麼?”
“小誤會。”我有點郁悶,“班長,為什麼沒有人願意欣賞我的肌肉呢?我練了好久的。”
高中時我害怕長不高,沒敢特意去練,大學時,因為羨慕秀二的身材,我也發奮圖強。
本來暢想着在小學同學面前華麗變身,讓他們像校園番裡看到男/女主角減肥成功/剪掉劉海/摘掉眼鏡的配角一樣驚呼,然而隻換來了避之不及。
伊達航思索,“可能是……有點羨慕吧?”
“真的嗎?”
“真的。”他肯定地摸了摸我的手臂,“脫掉衣服看起來超帥啊。”
我大為感動,與他執手相看淚眼,“班長,還是你好。”
伊達航正要說點什麼,一道身影出現在沒有關上的門口,助教松本尚太禮貌地探頭,“伊達君,鬼冢教官問你有沒有興趣參加下周的……呃。”
他看着脫掉上衣的隔壁班班長,視線不由得落在本班班長與對方親密交握的左手上。
……以及那在後者手臂上,詭異地摸來摸去的另一隻手。
那裡……根本沒有傷口吧。
“松本教官,是參加什麼?”
伊達航還沒意識到哪裡不對。
“……晚上自由活動時間舉辦的劍道比賽,不強制參加,”松本尚太快速說完,“那麼我先走了。”
言罷,他像逃一樣飛快跑了。
伊達航疑惑:“嗯?”
伊達航醒悟:“嗯?!”
他睜大眼睛,徒勞地朝門伸出挽留的手,“等、等等,松本教官,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班長自此陷入了莫名的失意中,一直喃喃着“千萬不要誤會啊”“教官應該不會傳/謠的吧”“是松田啊不是我”“可能是萩原也不會是我”這些話。
我被恍惚的他推出門,茫然地走回了144間,機械敲了敲。
諸伏景光打開門,有些意外。
他把人拉進來,端詳着對方,“臉上,處理過了啊。”
……去找松田了嗎。
“怎麼又回來了?”
這句話脫口而出,他有些懊惱。其中的鬥氣意味難以掩蓋,幼稚得不像話。
大概一直以來積攢的負面情緒始終壓抑在心頭,才會在不經意間洩露。
壓抑了四年的思念,離别前無法釋懷的對話——“如果遇到非常符合要求的人,你們會交往嗎?”“當然”。
那句斬釘截鐵的回答,總是不時出現,如同徘徊的幽靈,穿越心房時帶來一陣寒氣。
每一條都會仔細察看的動态、在閑聊時有意無意問出的情感打探……即使冷靜地向自己重申過一萬次收斂,但想要關注的本能是無法遏制的。
随着時間流逝,他沒有如自己想象的那樣釋懷。
反倒越發清楚地意識到,年歲增長之後,那個看着其他人站在喜歡的人身邊,親密交頸的未來正在不斷靠近、也越來越明确。
然而,他依然難以接納的、也對此感到痛苦。
[唯一而難得,脆弱如花朵],這句警言被持續地用于告誡自己,為了真正堅固、永恒的友情,恪守在界限内。
但完全沒有想到的是,比起[未來],在他一無所知時悄然發生的[過去]先行在眼前展開。
與另一個人獨有的回憶,在尚且青澀的中學時期,已經有一個人以伴侶的姿态陪伴在對方身邊。
從未當真的、以為是戲言的話語成真,比起那個從隻言片語也能窺見何等親密的[過去]……
更令人無法接受的,是此刻就在眼前不斷靠近着、旁若無人親昵着的兩人。
[不是向我否認了嗎?]
[不是不想承認嗎?]
為什麼連在他面前裝模作樣地疏遠、将謊言維持下去都不願意費心?
還是說——喜歡到無法掩飾,順着心意就要向那個人靠近呢?
然而……以“朋友”的立場,即使清楚對方的心在飄去,即使原本屬于自己的昵稱、自己的位置、自己的注意力,被一點點奪走,他能奉獻的最大不滿,也隻是沉默而已。
在視野餘光中、在聆聽中,在冰冷的理智與燃燒的妒火中,表現得若無其事,實際不受控制地進行比較兩種相處氛圍——似乎和他也沒什麼不同。
那麼為什麼……不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