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警察誠實回答,“完全想不起來,你的名字是?”
“你忘得還真徹底耶,大少爺……暫時不想告訴你了。”
男孩半月眼吐槽着,把手中的傘遞了過去,“給你,我和蘭用一把傘就好,再不回去換衣服的話,你會生病的吧?”
“慢慢想吧,蓮警官。”
他酷酷地雙手插兜走到紅傘下,忽然頓住,側過身,直直看向跪地的青年,對視後,嘴角勾起。
“想不起來的話,就沒法把傘還給我了哦。”
世風日下,現在連小孩子都搶着當謎語人了。不過這個稱呼,是在莊園見過的人嗎?
佐藤束明一時想不起來,把對方給的雨傘收起——他已經濕透,沒必要再遮這點雨水。
頭發濕得滴水,警帽沒法帶,甩了甩頭,發梢更亂了,而且忽然感覺自己很像一條淋濕的狗,他及時停止。
經過學校時,這副像是從水底爬出來的樣子,引起了不少人注意,還有舉着手機錄像拍攝的。
原先隻要看見就會纏上來的高中生們看見佐藤警官狼狽的模樣,雖然有些擔心,但也沒有圍着不放,隻是關心幾句。
“佐藤警官,沒事吧?”
“沒事。”
有事的話已經可以在黃泉發‘是新鮮的屍體小哥哥一枚呀~’,怎麼能走在路上呢。
“掉進水裡了嗎?”
“不,有居民溺水了。你們也小心,繞着河道走。”
這個狀态暫時沒法做救援任務,不慎掉進去的話,你們隻能準備就職河童了。
“那我們不打擾你了哦,快去換衣服吧,佐藤警官。”
“佐藤警官再見。”
“再見。”
佐藤在交番門口的地毯上WASD亂蹦,想到這會大家都在外面巡邏,沒人看着,于是放心地甩頭。
辛苦忙活了半天的警官,發現身上還是嘩啦啦滴水,無奈隻能拖着一行水迹往休息室走。
在踏上樓梯之前,他和站在轉角下樓的男人四目相對。
他看着對方,對方看着他,場面死寂。
“你……看見了嗎?”
“……沒有。”
諸伏景光以手握拳,放到唇邊掩飾性地清咳,“先上樓?”
佐藤摸了摸吸水後沉重的防刺背心,“洗個澡吧。”
他小心地用手指揭開儲物櫃,以免滴水進去,捏着衣架,把換洗衣服拿出來,“景光,桌上有茶水,我櫃子裡有遊戲機,等我一會。”
“好。”
盥洗室裡有一個小小的洗浴隔間,佐藤塞進去以後,手臂活動都會受到阻礙,熱水下來的瞬間,讓人喟歎一聲。
胡亂沖洗一遍,穿上褲子,襯衫随便扣了幾顆扣子,他用毛巾擦了幾下,打開盥洗室的門。
諸伏景光沒有拿遊戲機,他煮了壺熱茶,坐在茶桌後,高高飄起的熱霧擋住了他的面容。
“你今天輪休嗎?”
“嗯。”他說,“先喝口茶水,我幫你吹頭發吧。”
“我自己可以。”佐藤試了試溫度,“景光,你怎麼突然過來了?我下午四點才結束執勤。”
“本來是想約好時間告訴你,但是,”諸伏景光說,“你說過,在有這種想法的漫畫情節裡,告知者與被告知者總會在通氣前一方死去……”
“所以,決定立刻來找你。”
一刻也不再等待。
“你想告訴我什麼呢?”佐藤臉色一變,“難道說,你們的長官讓你下個月就去公安部報道,然後馬上去一個邪惡組織卧底嗎?”
“沒有那種事,”果然還是在意着吧,“是上次讨論的天平問題。”
“這個啊。”
“我的答案暫時沒有改變,但是,想要告訴你的是,當時說過‘天平的這一端是你’,并不是在讨論要不要犧牲生命,我心裡想着另一個問題。……我做不到堅決地支持你犧牲。”
“其實,”佐藤實話實說,“問題的答案會使我憤怒,隻是因為我從中感覺到了你的堅決,無法改變你,才是生氣的原因。”
吹風機輕輕的呼聲中,隻有他的獨白。
“我後來也思考過,如果一定要為了讓我感到‘安心’去改變你,開始是‘遇到危險,不準預先犧牲自己’,後面也許就是‘不準吃外面的食物,可能有毒’‘不準和除我以外的人接觸,會有危險’……無限的被害妄想會滋生無盡的控制欲。”
“我應該相信,你有自己判斷、自己決定,理智應對的能力……但是沒有這麼做。”
諸伏景光一直以為他生氣的原因是“感覺自己不被重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
束明怎麼會這樣批評自己?……這并不是壞心思。
上次不歡而散後,諸伏景光告訴自己要先理清想法,重定決心,不要着急去處理這件事,但内心的急迫無法消解。
隐約能感到,和以前相比,更加疏遠,但沒有隔閡感。
明明是好事,終于雙方都将距離克制在“合理”之内,“解除誤會”的渴望卻更強烈了。
也許真的和高明哥訓斥的一樣,在重要的人和事上,他總是表現得急躁。
尤其看到對方現在垂頭喪氣的模樣,吹亂的頭發往下滴水,眼圈紅彤彤的,抿着唇無精打采。
諸伏景光忍不住安慰,“這其實談不上‘控制欲’,也不是你的錯,會擔心好友的安危是很正常的事。”
然而下一刻,對方擡起眼,表情猶豫地追問,令他當場僵住——
“我……第一次從梅子那裡知道,對你有着過分的在意……以前讓你困擾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