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梅芙的天賦——治愈魔法,也隻能壓制毒素,不能根除,而且一旦用于壓制的魔力耗盡,洶湧的毒素便會加倍侵害身體,短短幾秒便能讓人喪命。
若是平時,梅芙隻需要短暫壓制他身上的毒素,讓他這個隊裡唯一的魔藥師清醒過來,然後他就可以用魔藥從米亞的箭裡稀釋出一點屬于生命之泉的力量,治好大家。
但是現在梅芙和紮克都身受重傷,尤其是紮克,她和菲尼克斯是沖在最前面的兩個人,也是最先中毒的人,甚至她中的毒比當時的菲尼克斯還要重,不然也不會先和梅芙一起離開。
壓制毒素的魔力消耗與毒素的深度成正比關系,努力到現在的梅芙不一定還有足夠的魔力來壓制他身上的毒素。
更何況就算他身上的毒素被短暫壓下去也沒有用。
臨戰前,他一直在制作解毒藥劑,精靈手上所有被生命之泉泡過的物品裡,屬于生命之泉的那部分魔力都被他徹底榨.幹,現在這些物品與普通木頭幾乎沒什麼區别。
至于制作出的解毒藥劑……已經全部在戰鬥途中損失。
他救不了自己,就像他救不了菲尼克斯一樣,所以他現在唯有坦然面對這一種結局。
陸斯恩閉着眼,聽着耳邊各種聲音逐漸變小,手裡沒有接過的東西也被拿走,陸斯恩對此毫不意外,米亞肯定知道他們現在的情況,他隻是需要一段時間來接受而已。
清晰的思緒漸漸變得飄渺,内髒被毒素侵蝕的疼痛和身體輕飄飄的暈眩感混在一起,陸斯恩已經聞不到血腥味了,不過耳邊的聲音并沒有完全消失,他還是能聽見人說話的聲音、走動的聲音、翻東西的聲音、還有玻璃瓶碰撞的聲音。
據說人死之後,最後一個消失的五感是聽覺,陸斯恩有點相信這個說法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快要死了,他的大腦現在異常的活躍,他想起很久之前在光明女神身邊看到的白色小球。
那應該就是人類的靈魂吧,不知道他們死後會不會以那種形式再次相遇呢?
這樣想着,他的臉上露出安靜祥和的微笑。
……可是……
……沒有人想看到他臉上的笑容。
他的臉頰被人用力地掐住,嘴巴不受控制地張開,光滑的玻璃瓶被怼進了他的嘴裡,與牙齒磕碰在一起,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哦!!!
他的牙齒!!
陸斯恩睜開了眼睛,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瞪着眼前這個動作十分粗暴的精靈。
表情十分嚴峻的米亞拿着玻璃瓶的瓶底左搖右晃,也不顧灰發青年有沒有被嗆到,直直地把玻璃瓶裡面紅色的液體給他灌下去。
旁邊的霍利斯好像對此很不滿意,他試圖阻攔米亞的行為,還在大聲地吼“沒有用的”“太浪費了”“到底在幹什麼”之類的話。
米亞是在強制讓他喝紅魔藥嗎?陸斯恩想。
沒有用的,這個魔藥雖然可以解毒,但唯獨對龍毒沒有效果,喂給他也隻是浪費。
而且和争取一絲看不見的希望相比,他更不希望自己快要死了突然缺了一顆牙齒。
确定鮮紅色的液體一滴不剩地被灌進灰發青年的喉嚨裡,精靈才将玻璃瓶不客氣地扒拉出來,然後松開手,任由青年彎下腰難受地咳嗽。
他咳得很用力,像是要将自己的五髒六腑連帶着剛才喝下去的“魔藥”一起咳出去。
這時候霍利斯也消停了,不再大吼大叫。
咳了好一會兒,陸斯恩才停下來,低着頭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空氣。
不對……
鼻腔裡的味道……
不對,他喝下去的……到底是什麼……
……
他聞到了。
……
是血。
這個時候,梅芙也一瘸一拐地趕過來了。
她的臉上疲色不淺,但比陸斯恩預估的要好很多,她迅速走到陸斯恩和菲尼克斯的身邊,半跪下來。
不可避免的,她看到了滿身血污的菲尼克斯,她沒有說話,隻有眼皮微微顫抖的幾下彰顯她内心的不平靜。
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檢查陸斯恩的身體情況。
幾分鐘過去見她還不開口,米亞焦急地問:“怎麼樣?有效果嗎?”
“……一樣的。”粉發少女搖了搖頭,“按照這個速度,最少七個小時,最多十個小時……”
她沒有把話說完,但在場的人都知道她的意思。
“七個小時……”
米亞低下頭,将這句話又重複了一遍。
氣氛不由得變得低迷,死亡的陰影再次籠罩在衆人的頭上。
突然,金發的精靈擡起頭,眼神堅定地看向窗外。
“等我。”
他最後留下這短促的兩個字,然後頭也不回地沖出了房間。
恍惚間,陸斯恩好像又聽到了玻璃瓶碰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