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色的眼眸也像是被滴進了墨水，絲絲黑線遊蕩在其中。

笑聲戛然而止。

陸斯恩把手舉到眼前，虛虛地抓握了幾下。

變成骨爪的手并不好看，醜陋的鱗片和閃着幽光的指甲，但它充滿了所有生物都希望得到的力量。

強若神明的力量。

誰不想擁有呢。

但代價不是誰都可以承擔得起的。

那頭龍臨死前在他身上留下了詛咒。

詛咒的内容不是讓他身上長出龍的特征，而是讓他們兩個的靈魂徹底融合。

對，它詛咒他能“吃掉”它的全部靈魂。

聽到這個詛咒，陸斯恩的第一反應是龍想借用他的身體複活，畢竟黑龍極為擅長靈魂相關的魔法，面臨死亡時使出一些壓箱底的魔法很正常。

後來他也證實了，确實差不多。

表面上看這個詛咒是幫助了他吞噬掉黑龍的靈魂，但實際上卻是讓他永遠無法“消化”龍的靈魂。

龍的意識會滲入進他的意識，他會逐漸分不清那些暴虐的想法到底是出自他自己，還是出于龍。

如果他找不到徹底分割或者吸收黑龍靈魂的方法，那就像幾年前霍利斯說的那樣……

——他遲早會變成下一個龍。

突生異象沒有讓人心生恐懼，而是帶來了更狂熱的崇拜。

“神明大人！神明大人，請看看我，讓我成為你的信徒吧！”

“神明大人，請幫幫我，無論您要多少靈魂我都可以獻上！”

“神明大人！神明大人！”

“神明大人！請把我帶走吧。”

越來越多的黑衣服人類出現在教堂裡，外面雨下的很大，但教堂内的聲音卻已經可以将雨聲和雷聲完全覆蓋。

陸斯恩沒有心情關注新來的黑魔法師。

米亞他們之前總說他瘋了，但是和這群畜生相比，他覺得自己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普通人。

真應該讓米亞他們來看看，說不定對比一下，就知道他真的是一個正常人了呢。

陸斯恩低低地笑了一聲，看向将白骨魔杖高舉過頭頂，向他膝行過來的婦人。

他長長的龍尾巴一掃，幾塊拳頭大的碎石就被甩的婦人的面前，阻攔她的前進。

他望着麗絲，平靜地問：“她是因為疾病或者意外走的嗎？”

“不不不，當然不是！我怎麼會用那種下等品玷污您。”

麗絲·莫卡的反應十分激烈，她瞪大雙眼，亢奮地說：

“這具脊骨的主人就是我那女兒，她很健康也很強大，在我挖去她的脊骨前，她就已經是一級魔法師了。”

麗絲·莫卡一直以她的女兒為榮，即便是現在也沒有變，她滔滔不絕地介紹起女兒生前的種種光榮事迹，但話裡話外卻透露出一股這根魔杖很寶貴的意味。

陸斯恩：“……”

他這次沉默的時間有點久。

從麗絲·莫卡的話裡不難看出，這具脊骨恐怕是生剖出來的，而且脊骨的主人在失去脊骨後并沒有立刻死亡。

陸斯恩很費解，一對親生的母女，到底中間是産生了多大的仇恨才能讓母親對女兒痛下殺手。

“……為什麼？”

不知道那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如果不問出來，他這輩子可能都無法放下這件事。

“……你為什麼要做根這魔杖，麗絲·莫卡。”

“請您不要誤會，是我的女兒成為一級魔法師後希望我也成為一級魔法師，這才獻出自己，幫助我。”

陸斯恩：“……”

他不是個傻子，這個願望到底是誰的已經很明确了。

但他還是不明白。

為什麼這些人會那麼糾結于成為一級魔法師呢？還能因為這件事對自己的至親下手？

事實上對于普通人來說，二級魔法師和一級魔法師并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别。

一個隻能用咒語施展魔法，另一個可以自由的使用元素，但自創魔法和自由使用元素的難度都很高，很多平民一級魔法師大多數最後為保證穩妥還是會選擇使用魔咒。

不明白，不清楚，想不通。

“……你的丈夫呢？他也是黑魔法師？”

“丈夫？啊……我的丈夫他……是支持我的哈哈哈哈……是的，他是支持我的哈哈哈哈哈……”

……好的，到此為止，事情已經很明了了。

陸斯恩還是在思考，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麼。

他的思緒很亂，還要分出一部分來壓制詛咒，防止惡化，留下的那點思緒更亂了。

他在想很多事，但隻有一點他極為肯定。

麗絲·莫卡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她應該出現在農場、牧區或者是某個不那麼明亮的城堡裡。

麗絲·莫卡不應該是一名黑魔法師，她應該是一位辛勤勞作的農民、牧民，或者是一位不那麼讨喜的陰森老婆婆。

總之，她不應該跪在他面前，雙手捧着自己女兒的骸骨，然後用狂熱到扭曲的眼神看着他。

嗯……

如果菲尼在就好了。

陸斯恩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菲尼克斯。

論起如何處理這種事情，菲尼可比他擅長多了，畢竟如果換成他自己來處理，他能想到的辦法隻有一種。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