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2月7日。
黃昏,逢魔之時,天色晦暗不明,陽光被壓在厚厚的雲層之後,隻隐約照出些許光亮。
肉眼不可見的負面情緒,凝成黑色霧狀,籠罩在一家醫院上空,準确的說,是被牽引圍繞在一間産房周圍,隐約可聽見女子的哀嚎聲。
産房内,黑色的霧氣幾乎被壓成實狀,纏繞在醫生護士身上,使得原本就因為病人早産加難産而緊張的他們更加焦躁,視線也仿佛被受阻一般有些模糊,但仔細一看又與平時無差,顯然,作為普通人的他們看不見由負面情緒凝成的黑霧。
奇異的是,躺在手術台上的女子周圍像是有一層真空帶,那些黑色霧氣仿佛懼怕似的,不敢靠近,卻又貪婪的聚集在她周圍。
時不時有一縷黑色霧氣被吸入女子的隆起的腹部,每吸入一次,女人的哀嚎聲就加大一次,好似被施加了更大的痛苦。
“放松!放輕松,深呼吸!用力!”
“嗬呼——嗬——呃!啊——!”
女子認真聽着醫生的指令照做,但巨大的疼痛使她感到一陣陣的虛弱無力。
再一次使勁過後,她眼前發黑,無力的倒在手術台上,幾近暈厥。
“不好!産婦暈過去了!”
“快去通知她的丈夫!準備改剖腹産!血袋準備!”
不,我還醒着。
雲居陽葵模糊的想着,但她已經脫力到連手指都動不了了。
手術室外,一個氣質溫和的男人焦急地踱步,每隔一會他就往手術室看去,再看一眼手表。
已經過去整整兩個小時了!他聽着妻子的哀嚎持續了兩小時!
他隻恨自己不能為妻子分擔哪怕一點點痛苦。
“雲居先生!”
手術門被推開了,雲居志郎連忙走過去。
“醫生,我妻子......”
還沒說完他的話就被打斷了。
“您的妻子情況緊急,要改成剖腹産,麻煩在這裡簽下您的名字......”
情況緊急?
後面的話雲居志郎已經記不清了,隻知道自己恍惚簽好了名字,然後靠牆站着。
在手術門即将關上的最後一刻,他突然沖過去:“醫生,請讓我進去陪護我的妻子吧!”
醫生看了他兩秒,點點頭。
“做好消毒措施進來吧。”
雲居志郎穿好防護服,迫不及待的走進手術室。
陽葵,别怕,我來了。
他緊緊握住妻子的手,凝視着妻子蒼白虛弱汗濕的臉,好像能借此給她傳遞力量。
“先生,即将給産婦進行麻醉,如果您的妻子在這期間醒來,請及時安撫她。”
迷迷糊糊中,雲居陽葵感到丈夫來到身旁,握住了她的手。
他們在說什麼?志郎怎麼會在這裡?我不是還在生孩子嗎?
對了!孩子,我的寶寶!出事了嗎?!
不!堅持住!媽媽一定會生下你的!
雲居陽葵倏地清醒了,這可是她跟志郎期盼了十幾年的孩子啊!
“嗬啊——!”
正準備進行麻醉的醫生一驚,其他醫生趕緊向前靠近。
無人看見的黑色霧氣猛地一震,随後沒入隆起的腹中。
“出頭了!加油!就要生下來了!”
之後的一切順利的不可思議,仿佛之前的難産是一種錯覺。
當産房内傳出嬰兒的啼哭聲後,室外的雲也像是受到了某種感召,漸漸散去了,金色的陽光終于穿透阻礙,照在大地上,卻又很快沒入地平線。
入夜了。
雲居陽葵在生下孩子後就暈厥過去了,但身體無有大礙,所以轉入了普通産婦房。
雲居志郎在給妻子打理好身體後,輕輕地關上門,走向了嬰兒房。
和妻子身體狀況不同的是,他們孩子天生體弱,剛生下來時隻微弱的哭喊了幾聲,雲居志郎才看過幾眼就被送入了嬰兒房,現在正躺在保溫箱裡。
隔着玻璃,雲居志郎慈愛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即使現在他還是一副皺巴巴的紅色小猴子樣,他也覺得可愛無比。
這是上天賜給他和陽葵的瑰寶啊,一個奇迹般的孩子。
他們已經年近40,一直沒懷上孩子,即使在多個寺廟神社問簽求子,也沒有成功。
年歲已高的兩人不得不放棄了,隻打算之後去福利院收養一個孩子。
直到去年在夏日祭上爬山的時候,他們經過一家看起來有些破舊的神社,心血來潮的走進去準備參拜。
走過鳥居後,沒有參道,直接就到了本殿,他們躊躇着進去後看到一個巫女。
那是一個面貌妩媚周身卻沉澱着古樸的氣息的女人,沉靜的氣質讓人忽略她的容貌,不敢造次。
還沒等他們開口,原本阖着眼的巫女突然睜開眼睛,看向雲居陽葵的腹部。
淩厲的目光讓雲居志郎和雲居陽葵下意識噤聲,然而,她很快又閉上了眼睛。
“神の恵みは身に降り、愛だけが彼を殘すのです。”
幽遠淡然的聲音響起,仿佛從距離他們很遙遠的地方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