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肅的天氣異常嚴寒,不到霜月便令人打顫,卷的路邊虛枝胡亂拍打,張牙舞爪的沖着路過行人招惹糾纏。
楚雲璃下了攆到禦前侍衛所時正是清晨,自向太子說明玉佩後,她便将親衛盡數送回。如今身邊除了新派來鎮守楚雲台的侍衛外,還有剛剛從衛所調來的三人。
楚帝所賜玉佩甚為好用,楚雲璃剛到衛所,那邊便得了消息留下了派遣的人。
往日衛所會有巡防暗哨等事項布置,幾乎隻有輪班時有所空閑,尋常是見不得閑人的。而她到時恰巧僅剩三人等候聽令,楚雲璃當下便知,留下三人便是楚帝留給自己的一項助力。
此事盤根錯節,想在短時間内尋到破綻,唯有從最緻命處下手才行。
于是她讓三人追随隐在暗處不必露面,适時跟在身後,如遇不測再行出手既可。
而到了禦前侍衛所時,楚雲璃卻發現屋内衆人竟也齊刷刷知曉了自己要來之事,皆齊整站作一排等候聽令。
她放眼望去未曾見到朝澤描述出的“常遇”,開口詢問才知,此人正巧三人前被派離了京城,去了禹州查辦差事。
“三日之期将至,按理說他今日該回了。”
其中一人忽而提起,卻被旁人連忙扯住打斷。兩人相視一眼這才假笑兩聲,“也興許,是我等記錯了,殿下莫怪。”
楚雲璃自知,自己如今隻是借了玉佩的威風,實則這些人根本看的不是自己,而是楚帝。
若是太子前來必定又是另一番局面,她一介無名皇女,隻是沾了“楚”姓之光。
于是她緩緩上前,做到了準備好的座椅上,輕輕一笑。
“既如此,那我再等一等。”
衆人眼見着楚雲璃竟是直接坐到了門口,身邊侍女找來茶壺乘傘,尾随其後的衆人竟也齊刷刷站到了門口,堵成了一片。
“這……殿下,這恐怕不太合适吧?”
衆人面面相觑很是為難,楚雲璃索性不再睜眼閉目養神,她自清晨等至傍晚,直到衆人開始值夜這才離開。
第一日直到日暮,楚雲璃也未等到常遇。
于是第二日清晨,楚雲璃再度入内,衆侍衛們連連歎氣,卻也不敢對着玉佩說些什麼。
等第三日楚雲璃再來,侍衛們習以為常的打招呼行禮,随後任職。楚雲璃接連曬了三天太陽還未等到常遇,此刻楚帝那邊便來了消息,派了替換曹光任職的秦公公來。
彼時楚雲璃正坐在門口看書,她玉指輕輕摩挲着書頁,慢條斯理的飲茶,任憑行人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端坐的身子紋絲不動。
微風吹過發絲牽起一抹惬意,然則楚雲璃心中卻藏了幾絲不可察覺的燥熱,若今日仍未有結果,怕是再找常遇便成難事。
“殿下。”
忽而,一道老道的聲音緩緩傳來。楚雲璃擡頭,卻見一墨發青年滿眼謙順,腿腳筆直上身伏低,滿臉和善之笑,雙手卻似老木一般枯朽。
“你是……”
“禦前總領,秦極。”
他說話不緊不慢,頗有一種氣定神閑之态。似枯木抽出幾枝不尋常的嫩枝,長得是一副青年模樣,端的卻是年邁者的态勢。
楚雲璃見到秦極甚是驚訝,她記得當初楚帝賜自己毒酒時,便是這秦極給自己端來的。
那日秦極的目光猶如利刃直戳戳似要刺穿自己一般,他明明擺出的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眼神卻滿是鄙夷嘲諷。
楚雲璃曾想過,為何曹光的職位會突然被這秦極替代。今生是因為曹光自作自受污蔑自己反被斬殺,而前世卻又因為何事被楚帝抹去了?
秦極比不上曹光,跟随楚帝日子尚淺,甚至于年紀尚輕,觀面向似有三十出頭的樣子。
然而曹光狡猾如斯卻被生生踩了下去,足見秦極手段陰狠,菩薩面蛇蠍心。
“秦極,你是禦前之人?”楚雲璃故意一問,秦極聞言,果然擡頭輕笑,“是,托了殿下的福,這才就任。”
他說的殷切奉承,楚雲璃卻從中聽出一絲輕視。
“陛下聽聞殿下辦案,特讓奴才将常遇辦事之處帶來。他于京城外有事未回,殿下若想找他,盡可去東門外三十裡柳巷華榮樓去尋,必能尋到。”
柳巷華榮樓,在京城内外也算小有名氣。
楚雲璃聞言蹙眉不語,這話的意思,是讓她跟着出城去找人?
究竟是何事,竟能讓常遇堂而皇之的征得楚帝允諾,堂而皇之的躲過自己的問詢捉拿?
秦極似是知曉楚雲璃心事,他微微垂首後撤半步,并不言語,眉眼卻看着面前之人稍稍擡手,而後緩緩起身準備離開。
這究竟是常遇的主意,還是楚帝的主意,楚雲璃一時無從得知。
日上三竿,她隻能帶着衆人準備出宮,往正東門走着。
侍衛所裡正東門有些距離,且尋常隻有極少數人能從正門出入,沿路要經過無數禦道關口盤查,是以此路走的頗為緩慢。
快至東門走入小路時,忽而闖出一個俯身小太監,迎着楚雲璃的轎攆便走上前去,步伐輕盈毫不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