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烏雲緩緩将明月于空中擱淺,柳巷一早被人清理幹淨,等二人到時,早就一片寂靜,杳無人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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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了三兩人後,楚雲璃明顯有些疲倦。她讓人去前庭傳話,随後拉着朝露柳葉二人去了禦花園偏處,找到了賞菊宴那時暈倒所用的偏殿,進去稍歇。
天色漸暗,她望着閃爍的燈火心中思緒飄走。若是今日拒絕了嚴遊,會不會如今就是另一種情形了?
“殿下,可是有什麼煩心事?”朝露小心站在一旁詢問,她看着楚雲璃神色暗淡,關切上前捧出一盤雪花糕,
“不如殿下嘗嘗這新做的甜品?禦膳房還說最近又來了位江南的廚子,很是手巧,這道江南小菜在當地很受歡迎,許多貴女都喜愛的緊,是城裡少有的口味呢!”
楚雲璃聞言,擡眼看向雪花糕。精緻的玉盤上放了六枚小巧猶如花瓣的糕點,軟糯的白色交織上片縷粉色,确實猶如冬日雪花一般晶瑩可愛。
“江南……”
一想起江南,楚雲璃又深覺得頭疼。“譚朔還未找到蹤迹,曹閣老與二哥那邊都沒有消息,父皇怕是很頭疼吧。”
“……殿下。”柳葉輕歎口氣,“這是衛所的疏忽,殿下不必思慮過多。”
“是啊,殿下,連太子都沒有辦法,殿下何必操心這些?”朝露試着拿起一枚雪花糕放在楚雲璃掌心,“殿下現如今想好擇婿之事,之後的事,再細想也來得及。”
雪花糕軟軟糯糯落在掌心,楚雲璃看着雪花糕,仍舊一陣心堵。
“擇婿?”她忍不住輕笑一聲,“嚴遊說的很清楚,我再如何擇婿都隻是徒增煩惱。”
明知嚴遊此番話語隻是為了激怒她,讓她不再萌生擇他為夫的心思,但楚雲璃仍舊會忍不住生氣。
至于是在氣嚴遊的口無遮攔,還是氣他故意提起季晔,她内心都并不是很清楚。
“挖墳之事已經傳開,想必不久,父皇就會再來見我一面了。”
她将雪花糕放入口中,香甜可口,确實心情緩和了許多,“那廚子手藝确實不錯,能尋到這等妙人,倒是花了許多心思。”
朝露見楚雲璃面色終于稍稍緩和,終于會心一笑,“那不如我們再去為殿下尋些來?吃了糕點,殿下也更寬慰些了!”
楚雲璃看着糕點,忽而莫名想起自己在菊花宴當日昏睡時,好似見過一個面具男子之事。
“你們……同去吧。”
她沉眸放下剩下一小塊,起身走到榻邊,“我想一個人靜靜,先去吧。”
月色朦胧,窗外正好隐着一般的月光,照的楚雲璃臉色愈發朦胧。
朝露二人離開,殿外有值守的侍衛成排巡邏,步伐整齊,未見異常。
然則,看着窗外的積雪,楚雲璃卻莫名覺得有些奇怪。
大雪雖厚,但……也不至于直接将那棵梨樹壓彎。
梨樹……
她忽而想到什麼,連忙披上披風起身,一個人匆忙又向原本應去的路上跑去。
烈風呼呼的在耳邊不斷吹拂,迎着撲面而來的寒意,楚雲璃隻覺得心跳異常激烈,震耳欲聾的聲音穿透心房,直直的擊穿她心底的疑惑。
跑了一路,終于來到了那壓彎的梨樹旁。
梨樹已經被太監們扶起小心栽好,根上覆蓋了許多厚土,再加新落的雪,已經整整齊齊的站穩在了路旁。
那梨樹離小路确實有些距離,但并不近,原來折斷的樹枝也隻在一側,并不多。
若真是積雪自然壓彎了樹枝,那為何樹枝隻單單折斷了一邊,另一邊還未曾折斷,隻有些許積雪。
就仿佛……是一側被人忽然砸下重物,不得不将整個枝幹壓斷,這才直接擋在了路中間。
如此明顯……就像是,刻意要引什麼人前來一般。
若是不修理好扶正樹幹,恐怕很難看清。可扶起樹幹的一般也隻是做事的太監們,他們即便扶正了也看不太出,看出了也不會說些什麼,隻覺得新奇。
可新奇之事衆多,為何偏偏這般巧,發生在了今日此時,仿佛是故意要設局一般。
等過了今夜,樹枝再自然的掉落一半,那人的計謀便會轉瞬消失,再沒有痕迹留下,果然絕妙精彩。
是誰?
究竟是誰,竟然想要阻斷她今日的會面?
一個身影悄悄停在楚雲璃身後,她聽見那鞋落在積雪上的細微聲音,轉瞬回頭,雙目怔怔的看向身後。
“曹……公子?”
那人一身烏黑衣衫面容寡淡,手中提着的燈火映着半張臉,很是憔悴。
殘燭在風中飄忽不停,忽明忽滅的,很是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