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昏暗,不見一絲光亮。
從小養尊處優之人若常年待在這種地方,不出一月,便能被憋出一身病來。
楚佑尋着聲響擡頭,常年守在邊關,他如今的心神尚且還算穩定。
“楚雲璃,你來做什麼?”
面對楚雲璃的到來,他其實并不意外。
畢竟若換做是他,他也會深夜偷偷前來,定要問清楚今日之事。
隻是……
“你不該今夜來。”楚佑自嘲的向地上呸了一口,“楚雲璃,你倒是張狂,竟敢假傳聖旨?膽子倒是愈發大了!”
“假傳聖旨?!!”朱主事一聽,瞬間吓得連手中的鑰匙都哆嗦掉了,“殿下、三殿下!!您您您您……”
如果三殿下真是假傳聖旨,那他幫助三殿下親自面見了大殿下,便是罪加一等了啊!!
“朱主事,你先出去吧。”楚雲璃讓朝露将人送出,“有任何事,我會親自向父皇言明。”
即便楚佑不說,但凡朱主事有個心眼,也會親自去詢問個清楚。
到時究竟是否是假傳聖旨,也就一目了然了。
“看你把那狗屁主事吓得!楚雲璃,我多年不在京城待着,你倒是混的愈發沒個人樣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在冷宮的時候,那副卑賤低下的模樣?”
他輕蔑的哼了一聲,看向手腕上的鐵鍊,“當時你雖然沒有像我這般如同家畜一樣拴着,但恐怕日子過得也不好吧?
楚雲璃,你隻是一介皇女,又繼承不了皇位,何必還總是在父皇面前顯擺?你那點上不了台面的伎倆,我早就看膩了……”
“楚佑,”眼見着楚佑更要喋喋不休下去,楚雲璃耐着性子,小心上前,“此處并無旁人。”
楚佑不禁冷哼一聲,“有沒有旁人又有什麼關系?”
“有關系,”楚雲璃輕輕一笑,“大哥,你對我何來這麼深的恨意?我特意将人支開,你難道不明白我的意思?”
前世今生,她都對這位大哥敬畏大于恐懼。
楚佑是個張牙舞爪的性子,可若看他母妃林美人,卻能窺出一絲異樣。
林美人林孚宜是林家的養女,卻也是從小在家教嚴謹的林府長大,可謂是京城有名的閨秀。
當年入選雖是個意外,卻也因為與皇後沾親帶故,這些年在皇城過得還算不錯。
可林孚宜的謹慎小心,是從小便入了骨的。
寄人籬下的滋味她再清楚不過,按理說在這般環境中長大,她也同樣會教導楚佑這般為人行事才是。
所謂言傳身教。
母親如此,兒子又怎會與之相差甚多?
然則反觀楚佑,他卻一改少時的嚴謹,長大後變得愈發狂妄。
屢次犯事難以在京城立足,甚至去了邊關數年,也隻有寥寥戰績。
如今楚佑又故意這般偏頗,好不容易楚帝被楚玙勸說才讓其回了京,他卻絲毫不珍惜,還在壽宴上肆意妄為。
“你想說什麼?”楚佑一雙鷹一般的眼睛狠厲看向楚雲璃。
他望向那一盞燈點亮的方向,楚雲璃筆直的站在遠處,像極了一尊雕像。
他這同父異母的妹妹,如今看來,倒比他更像父皇一些。
“你想問的,無非是我背後之人究竟是誰?楚雲璃,你既然替父皇辦事,也應當清楚,父皇疑心甚重,我怎麼有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依附于什麼人?别說我,就連你,加上二弟,你們每一個人都在他的監視下,一舉一動他都了如指掌……”
楚佑輕蔑仰頭,長歎一聲,“難不成,你以為我的舉動可以逃過父皇的眼嗎?”
牢房黑洞洞的滴着水,滴滴答答,伴着血腥毫不留情的挑撥着人緊繃的神經。
“父皇的……監視嗎?”
雖然楚雲璃有想過這個可能,但真正從楚佑口中說出後,她卻覺得有些可笑。
楚佑是皇城禁軍統率,對京城的官署布置了如指掌。既然是他說出的這些,那其中必然還是有幾分可信的。
但是,不知為何,她卻從楚佑的眼神中窺見了一絲悔恨。
“大哥,我隻想求你一句話。”她矮身上前,凝眉看向楚佑一張狼狽不堪的臉。
“你背後之人,是七皇叔對不對?”
肅親王,七皇叔,與楚帝同父異母卻從小一同長大,情誼深厚。
同時,也是當時登基最有利的人選之一。
她低聲說道:“若當年七皇叔沒有病重,恐怕這皇位便真的是七皇叔來坐,而非父皇。你我并不知道當年的情形,但唯一清楚的是,太後對父皇并非那般喜愛,她……”
“住口!!”楚佑猛然開口,打斷了楚雲璃的話,“你還真是放肆!楚雲璃,不要以為你如今得了盛寵,便真的可以妄加揣測聖意了!!
你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以為說兩句誘導的胡話我便能開口承認嗎?
若是我派人去将你今日的言論傳到父皇耳中,恐怕明日人頭落地之人就不是我,而是你了吧?!”
楚佑的聲音不小,在空蕩蕩的牢房中反複回蕩。
“你……”
“我幕後之人,還能有誰?”楚佑自嘲的開口,他母親是個棄子,他又何嘗不是父皇的棄子?
窗外的光亮漸漸清晰,楚佑閉眼擡頭,“我幕後……再無任何人了。楚雲璃,自始至終都是我想殺你,沒有别人,再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