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台一片沉寂,楚雲璃默默站在楚帝身後,站在離内殿三步開外的地方。
她手裡捧着剛剛楚帝放下的茶盞,秦極則在一旁安靜的端着外袍,他甚至不敢走近楚帝半步,生怕觸怒龍顔,将禍事引到自己身上。
“陛下……”
他試探性的開口,卻見楚帝仿若聞所未聞一般,隻是異常平靜的站在楚佑床榻前,沉眸冷冷的看着他。
楚帝向來不喜多言,眉宇間總是隐着一團陰霾,靜谧的仿若身處另外的空間。
“陛下。”倒是林戚在一旁率先開口,“陛下不必過分擔心,如今餘毒已經盡數清除,殿下氣脈重新回歸,隻需稍加調養,不日……”
“不日?”楚帝冷冷的開口,伸手探向楚佑鼻息之間,“你再說一遍,他這般模樣,是已然好的情形?”
衆人大氣不敢喘一下,林戚吞了吞口水,沉默上前将楚佑的手臂擡起,再次把脈。
此刻的楚佑已經和“死人”别無二緻了。
身體冰涼僵硬,四肢酸軟無力,指尖還泛着隐隐青紫色,唇上更是連血色都沒有,臉頰也慘白的發青。
“陛下……”林戚小心擦了擦額上汗珠,“大殿下他,确實身中劇毒。此毒名為‘文殊蘭’,乃是西域那邊傳入中原的毒物,尋常藥方自然難以解除。老臣隻是将尋常排毒的方子加以運用,後輔以湯藥,又灌了些可以克制此毒的……”
“所以,楚佑何時能醒?”
楚帝懶得聽林戚解釋,幹脆直接打斷他的話,直視着他。
“林太醫,朕讓你來醫治,是看中你精通醫術。若是你能治好雲妃,卻治不好楚佑,那隻能說明你醫術不精,并不如你當初所說的那般無所不能。人終究是要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價,林庸,若是你解決不了楚佑之事,不僅你,你那老母親和弟弟,朕都會一并處置。”
“陛下!!”林戚一聽,連忙慌張的跪到了地上,“此、此毒确然難解,可這都是老臣一人之事,又與家人何幹?!”
“你一人?”楚帝不禁勾起嘴角,“你是在質疑朕?”
向來天子一言無人敢逆,秦極在一旁聽得手心發涼,竟不想,面前這老頭子骨頭倒硬。
“無論是何種方法,何種藥材,朕都命令你務必用好。能救下楚佑,你便是大功一件,首當其沖進行嘉獎,甚至朕可以讓你位列太醫之首,讓你與明楷平起平坐。然而,你若不能,朕便也能讓你徹底‘功成名就’。”
楚帝的言語如針刺一般刺入林戚的心房,他知道楚帝向來歹毒,卻沒想到他竟如此威逼利誘,冷酷無情到了極緻。
他不禁下意識回看遠處站着的楚雲璃,卻見她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樣,冷靜的站在後方,竟是多餘的一句話也不說。
“陛下……”
事到如今,林戚也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必須要過這一關了。
“倒是有一種方法,或許可行。”他試探性的開口,目光閃躲着向楚帝看去。
楚帝聞言短暫的瞥了一眼林戚,“你且說。”
林戚定了定心神,緩緩上前。既然如今走到了懸崖邊,不如冒險一搏,或許還能謀出别樣的生路。
“陛下,老臣在民間得知過一種法子,隻需要用親人之血作為藥引,再……再用蛇蠍之毒進行貫通,将人體全部的血脈進行清理排洩……”
“放肆!!”秦極在一旁聽得直發抖,“林庸!你是不是老糊塗了?!怎可再向殿□□内灌入劇毒?你莫不是想要直接奪走殿下的命?!!”
林戚自然知道這是冒險,但是事在人為,如今想讓楚佑醒來,恐怕唯有此法。
他拔出袖間銀針,再次向楚佑手腕處刺下。
擡起銀針,卻見細膩的針頭出黏連着絲絲縷縷的血迹。
烏黑的血纏繞着烏黑的針頭,明明隻是少許長度,卻看得人觸目驚心。
“陛下請看,這銀針……如今還是烏黑的。”
林戚歎了口氣,毫不掩飾内心的惶恐,“殿下如今雖然脈象平和了許多,但是若想醒來,恐怕沒有數年光景再難醒來。心脈盡斷,手腳皆是傷痕累累,腹背皆在中毒前遭遇重創,尚不能徹底複原,再加上那箭頭設計的倒鈎……而若陛下想要殿下盡快醒來,唯有以毒攻毒,否則再難快速複原。”
以毒攻毒。
究竟是何種險惡的毒藥,才需要這般複雜波折的解毒之法。
楚帝凝眉沉思,所不治,楚佑是否能夠醒來都是一件事,可能一生都要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躺在床榻,成為皇室的恥辱。
而若治病,則需要親人血脈作為藥引,冒極大的風險,萬一其中發生意外,楚佑的性命就再難保全了。
楚帝幾乎沒怎麼猶豫,開口道:“給他用毒吧。”
此話一出,就連楚雲璃都不由生出幾分錯愕。
父皇他……竟是想要用大哥的性命來搏一搏嗎?
“父皇!”她連忙上前,下意識的抓住了楚帝的袖口,“父皇三思!若是真的讓林太醫嘗試,且不說能不能好,直接以毒攻毒,對大哥如今虛弱的身體來說,也将會是一次不小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