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楚佑重傷,恐怕是去不了秋獵了。
那太子還會遇險嗎?
還是說,此次遇險,難不成要換做旁人?
微風吹起楚雲璃的一角,她擡手小心掖好,避免冷風吹入攪了安甯。
她擡眼朝遠處望去,“看樣子,要先去一趟東宮了。”
。
東宮内。
曹诘作為遣使前去江南查案的诏令已下。
楚玙仍舊慢條斯理的和季晔下着棋,院落中的琴聲不再響起,楚玙近些日子有些煩躁,每每下子都錯漏百出,實在不像他的作風。
季晔聽聞了些許風聲,明面上仍舊不動聲色的旁觀這場好戲。
手指迅速輕柔的落子,動作行雲流水毫不猶豫。
“殿下不如先歇一歇。”季晔打斷楚玙的思路,将手中的棋子收回簍中。
“你想說什麼,便直說吧。”
楚玙知曉自己的心事早就暴露,于是索性擡眼看向季晔。
“曹诘,你來我這裡已然數月了,你該知道我的心性。
我向來不喜處處猜忌,人心叵測,所以還是直接言明的好,也省的日後言語錯漏,你我反而傷了和氣。”
牢獄中楚佑遇刺,恐怕其中就是楚玙的手筆。
季晔很是妥帖的替楚玙将白子下好,“殿下煩心,在下也甚是憂心。
如今大殿下生死未蔔,雖然有太醫相助,恐怕也是命懸一線了。
大仇得報,殿下仍舊煩心,恐怕是為了那虛無缥缈的感情之事?”
“虛無缥缈?”楚玙不由抿唇一笑,“沒成想,你竟連此事也知曉了?”
他緩緩起身,看向角落偏房,“母後的決斷我怎敢違背,但至于她究竟去了何處,我竟半分思緒都沒有。”
楚玙回頭看向季晔,指尖撚上袖口摩挲片刻,眼眸一沉低聲歎了口氣。
“曹诘,你可曾有過此種感覺?
即便那人就在你眼前,你卻仍舊看得見摸不透?
她就猶如一朵雲煙飄在面前,曹诘,是否你與你那外室,也有這般情意?”
楚玙看向棋局,雖表面上白子橘勢大好,但黑子盤旋在側,他輕易也喘息不得。
他輕笑兩聲,自己拿起白子靜靜落下,“你設局提醒我,不如我也提醒一下你。
曹诘,你對你那外室這般冷淡,可莫要招惹了是非口舌。”
曹诘一生風流,卻唯獨對那外室照顧有加。
雖然曹閣老在暗中替自己打點妥當了,但季晔還是心存疑惑。
按理說,那外室不該這般平靜才對。
“殿下,三殿下來了。”說話間,洛北上前回報。
“阿娮來了?”楚玙聞聲回頭,目光卻悄然看向季晔這邊,“她可有說是來做什麼的?”
洛北思忖片刻:“說是為了之後的慶功宴。”
“慶功宴?”
楚玙聞言沉思,他站起身随意踱着步子,擡手撫上下颌,沉思許久這才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了,慶功宴。邊關大捷,鄭容受封少将軍歸來,父皇特意在早朝時提過,自是要好生慶賀一番的!”
乍然聽見鄭容的名字,季晔隻覺得心神一顫,手指不自覺的攥拳,胸口郁結仿若塞進了一團不透氣的棉花。
那是他的殺夫仇人,他豈能輕易忘記?
前世掙紮無數次都不能親自手刃仇敵,報仇雪恨。
遺憾堆積在心底逐漸生出倒刺,季晔強忍不适,面上不露聲色的點頭。
“鄭将軍大捷,在下也是有所耳聞的。”
“是嗎?”楚玙難得挑眉,“你與鄭容并未有所交集,此次他回京,應當是要住上一些時日的。
若是方便,到時我可安排你們見面,也算彼此在朝堂上有個照應。”
季晔不禁想到前世,他曾見過鄭容一面,還是在他唯一偷跑出去的那夜。
鄭容一身盔甲站在園中,周身随侍三兩成群,團團圍着一個小太監拳打腳踢。
這小太監也是倒了黴運,不慎将髒水潑在了路過的鄭容身上,害的他衣角打濕“失了體統”。
打了一陣見小太監還在哭哭啼啼,鄭容滿臉厭煩索性擡起手中長槍,毫不留情将箭頭戳向那小太監的身子。
隻一瞬,長槍便刺破了太監的身軀,霎時頭破血流,白淨的地磚浸染上了無數血痕。
短短一眼,季晔便知曉鄭容的憎惡程度或許可與楚帝一較高下。
“既然三殿下來了,我也不便多留。”
季晔很是識趣的想要退下,楚玙看向他,“曹诘,如今嚴遊重傷,若是他死了,或許阿娮的婚事就能換做旁人了。”
那雙眼眸裡明暗不清,季晔擡眸刹那,與楚玙漆黑冰涼的眸子四目相對。
一瞬間寒毛聳立,季晔看不透楚玙眉眼中藏的究竟是笑意還是恨意,一時間頭皮發麻,楚玙的假面帶的太深,他竟也會覺得猜不透。
他眼神裡倒映出了季晔的身影,可楚玙應當不會知曉他是季晔才對。
那他為何還要屢次三番的試探他對楚雲璃的心意?
楚玙心中,究竟在盤算什麼?
見季晔并未言語,楚玙忽然莞爾一笑。
“我開玩笑的,你莫見怪。聖旨以下,豈能輕易更改?
我隻是覺得你或許對阿娮有心卻無緣,才想起這些,也是失态了。曹公子你可莫要怪我。”
楚玙掀唇輕笑,拍了拍季晔的肩,不由分說的讓洛北将人帶下去。
“你先退下吧,剩下的,我和阿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