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搶先一步扶起了段飛霜的身子,不知所措地望着她腰間的匕首,滞澀的聲音說道:“霜兒,我來了,我是阿臨……”
段飛霜似乎聽見了呼喚,眼睫顫了顫。
男子扶她坐起來,寬厚的掌在她身後注入内力,卻發覺她氣海已空,早已内力盡失,此時注入隻會令她身體難以承受。他即刻收了手。
“霜兒,霜兒……”男子沒了辦法,抖動着她的身子,一遍遍喚着她的名。
“師傅……你不要離開徒兒……”謝晴岚見段飛霜遲遲不醒,握着她的手大哭起來。
段飛霜虛弱地掀開眼簾,見眼前男子瞳孔蓦地放大,激動得急喘,“段飛,是你嗎?你沒死?……”
“是我……我沒死……我一直找不到你……”段飛的淚不住滑落,抓住她的手放在臉頰,“你不要激動……我這就帶你去療傷。”
謝晴岚挂着淚一臉驚愕地望着二人,她想起小時候師傅與她的第一句話:“我是段飛霜,以後你便跟着我了。”
原來師傅借用了他的名字,而這個名字恐怕隻有她才知曉。
陳霜滿目遺憾地望着段飛,“不用了,我已沒救,我服了忘情散的解藥,它既是解藥——也是毒藥——我隻為在最後時光——感受到情之滋味。”
段飛眸中充滿了哀傷與絕望,落下的淚水淹了面,與鼻涕混在一起,哭得十分狼狽,“是我不好,我應該早些找到你的……你就不會……”
“我們之間——終歸是情深緣淺——你不要傷心——要好好活着,再尋個佳緣——莫要為我守心——”
“不!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段飛霜竭盡所有的力氣,伸手觸碰謝晴岚的臉頰,“晴岚——你要勇敢地向前走——照顧好自己——”
陳霜的手墜下,唇如花般綻放,帶着春風和煦的笑,靜靜地閉上了雙眼,她依舊還是那麼美,美得不似凡間之人。
“霜兒!”段飛撕心裂肺地哭喊,剛剛相聚,便陰陽相隔,他不甘心,他悔恨!恨天,恨地,更恨自己……
“師傅!……”
謝晴岚的眼中淚光顫顫。
以往,在她最深刻的記憶裡似乎隻有學不會功夫遭到的鞭笞,犯了錯的刑罰,師傅不會笑,她也很少笑,直至最後變得乖巧。
她雖知緣由,卻也恨過師傅的無情,此時方知師傅為她鑄起的高牆,在她死時已轟然崩塌。
人世間再也無師傅這般護着她的人了,唯獨孤零零的自己與年邁的雪兒,她的喉間似被什麼哽住,發不出聲來。
“霜兒,我帶你走……”段飛橫抱起陳霜,自顧自地離去。
謝晴岚喉中不住哽塞,再難發出一言,眼見師傅越離越遠,雙膝落地伏在地面失聲痛哭起來。
“嗚嗚——”雪兒圍着她轉悠,好似十分焦急,最後依偎在她的身旁。
昏昏沉沉不知多久,頸間蓦地冰冷,帶着微微刺痛,謝晴岚心中一驚,瞧了一眼頸上的寒劍,暗自抓了一把沙土,緩緩起身。
“哼,就剩這個小徒弟了,倒是好辦,快帶我們去尋寶藏。”
身後傳來個女人的聲音。
雪兒忽地躍起,咬住持劍人的手臂,那人不得不松了手,頸上的劍“哐當”一聲落在地面。
謝晴岚猛然回首,揚手将沙土撒向幾人的眼,喊道:“雪兒!快跑!”
“哪來的死狐狸。”
幾人眼中進沙,澀痛難忍,不停眨巴着眼,擺手散去眼前的灰霧。
謝晴岚一瞥,才知是那八人,她使出絕影步抱起雪兒一路狂奔,奈何剛受了傷,腿間拉動一陣劇痛,加上傷口的血随着牽動不停淌出,眼前開始虛晃,腳下一軟跌倒在地。
雪兒銜住她的衣衫拼命拉動,卻如杯水車薪。
“雪兒,你快走……”謝晴岚臉色慘白,氣息微弱。
八人追上,忽聞一陣熏人的狐臭,皆掩起了鼻子。
雪兒咬住謝晴岚的褲腳,用盡了全身力氣。可謝晴岚知道自己逃不掉,焦急地用手扒拉着它,希望它趕緊逃命,“你快走啊,雪兒。”
一道寒光閃過,濺起了一抹血,幾聲“嗚嗚嘤嘤”中雪兒終歸沒有逃過,安靜得再沒了一絲動靜。血色染紅了它的皮毛,也染紅了謝晴岚的雙眼。
“雪兒!”她慌亂地爬了過去,抱起雪兒,身子還是暖的,還是柔的……仿佛她并未離去。
她一遍遍想着與雪兒的往事,恍然間仿佛見到雪兒正在為她舔舐傷口,正在她腿邊蹭着,正嘤嘤地撒嬌……
雪兒早已年邁,活不過幾年,本想讓它安度晚年,最後卻因自己而死,如今連最後的依靠也沒了,她的淚止不住地淌下,泣不成聲。
“走吧。”一人踹開雪兒,揪着她的衣領一把拽了起來,推着她在前方帶路。
謝晴岚回望着雪兒的屍體,被人推搡着前行,眼底蓦地如寒刀一般鋒利,她定要這些人付出代價。
她想起吃飯時師傅說的話,想來定是為她留了後路,又想起師傅的交代,必須第一個入内,心裡已打好了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