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無的目光在案上掃了一眼,看見大碗燒雞,頓時眼冒金光,忍不住拈了塊雞胸肉塞進嘴裡,又挑出一隻大雞腿單獨放在一旁,問道:“欸,你說咱師傅都快四十了吧,他就不打算再找一個?”
謝晴岚攪了攪鍋裡的湯,蓋上鍋蓋,蹲下身在竈中撤去幾塊炭火,“他說心裡隻有師傅,這輩子打算就這麼過了,或許過段日子他便回山上陪師傅了吧。”
“那怪可惜的,他可不比你的江風影差。”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謝晴岚歪着頭狐疑地盯着她,“你說這話是何意?”
李雁無反應過來,“呃……我是說咱師傅很好,很好……”随即扔掉啃完的雞骨頭,洗了洗手。
“你們兩個在說什麼?”段飛笑着走了進來。
謝晴岚和煦一笑,“師傅,我們剛才在說您很好。”
段飛見她笑恍惚了瞬間,端起兩盤菜在門口停住,扭頭溫和淺笑,“我見你越來越像霜兒當年的樣子。”
“我看您是想師傅想糊塗了,不過我是師傅的徒兒,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自然是有些像的。”謝晴岚取了個大碗,舀出湯,餘光見李雁無有些呆滞,扭頭問道:““雁無姐姐你在想什麼?”
“哦……沒想什麼……”李雁無慌忙将湯端了出去。
飯桌上,謝晴岚吃着飯,随口問了一句,“東家,這次去江夏的镖,打算派多少人去?”
李雁無将事先藏起來的雞腿擺在段飛碗中,笑嘻嘻,“師傅,我特意給你留的。”
段飛又挾給了謝晴岚,“做飯辛苦了……”
李雁無呵呵笑起來,“對,對,晴岚辛苦了……”
謝晴岚微微一愣,欣然接下。
陳雲道:“自從你們來了,我就把那些臨時的镖客都拒了,這趟镖我想大家夥一起去吧,反正你們走了我這店開着也接不着生意,就當出去玩玩。”
李雁無問,“你們說的什麼镖啊?”
阿九又開始同李雁無與段飛炫耀,眉飛色舞地說着接镖的事。
隔日,天光微露,一切尚在朦胧之中,陰晴不可分辨。秋風瑟瑟,卷起零星落下的黃葉,飄零在空中随遇而安。
镖局的人依約早早來到渡口,雇主的船已靠岸,僅見船工與舵手。
謝晴岚好奇張望,想見見這神秘雇主的真面目,林間的轉角處見不着人影,隻聽一陣馬蹄聲傳來,隐隐伴着兩人的腳步。
這蹄聲她再熟悉不過。
“哒,哒,哒……”
輕緩的蹄聲急促起來,越臨越近。
“欸,白雪,你怎麼了?“說話的是雲深。
是他!江風影!……怎麼會是他,謝晴岚心慌意亂,趕忙背轉身子,急得直跺腳,眼見身旁有棵樹,趕忙藏在樹後背對着他們。
不久後,雲深笑起來,似乎有些訝異:“怎麼是你們,你們也是镖局的人?”
李雁無見雲深,也笑起來,瞅了一眼藏在樹後的謝晴岚,“也是巧了,冤家路窄。”
段飛錯愕,“是你這小子。”
很顯然,江風影在,卻沒吱聲。
謝晴岚的手顫了起來,酸楚湧上頭,熱了眼眶,身子繃得僵硬。
少頃,白雪似是認出了她,輕緩兩步走來,馬嘴不時拱着她的身子。
阿九疑惑,“晴岚,這馬認識你?你躲在樹後面幹嘛?”
謝晴岚旋即轉身拍在白雪的肩上,強擠出一個笑,“是啊,它叫白雪。”
終于,她見到了那個令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男子,僅僅粗略的掃了一眼便将目光轉向白雪,輕撫着它的鬃毛,任它舔舐着自己。
餘光下,江風影似乎呆呆地凝望着她。
何四跟過來摸了摸白雪,白雪和善地蹭着他的手臂,他咧着嘴笑,“欸,你們看,這馬挺有靈性。”
阿九見謝晴岚似乎有意避着人,有些想笑,“欸,晴岚,你怎麼總是怪怪的。”
“别那麼多廢話,不關你的事,去把镖接了,我們好早些啟程。”李雁無趕忙推着他去搬箱子。
陳雲想起一樁事還未了結,問道:“不知這位雇主如何稱呼?”
“江風影。”
“江公子,咱們把镖單簽一簽,若無别的事便啟程吧。”
江風影在陳雲遞來的紅泥上按了按,印在镖單,微微一笑,“有勞了。”
一行人陸續上了船,隻有謝晴岚挪不動步子,她的淚早已從眶中不争氣地落了下來。
雲深已為白雪備完草料,李雁無見她遲遲不走,一把将她拽了去,白雪在船上“咴咴”地叫着,似是在等她。
上了船,再無處可逃,江風影所在之處便見不着謝晴岚的影子。
但……
總歸都在一條船上,遲早都會有些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