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突然靜了幾分,桌上幾人目光皆投在李雁無的身上,奇怪她為何這麼大的反應。
段飛有些疑惑,打趣道:“怎麼,你還想像個小娃娃要師傅陪在身旁?”
李雁無面不改色,“師傅你一人窩在深山有何意思,大夥聚在一起多好。”
“以後你們各自有家,我摻合其中像什麼。”
“我……我沒家,我一輩子不嫁人都行。”
幾人聽了這話似乎不對味,一輩子不嫁人要和段飛在一起?不免生了疑窦,阿九玩笑道:“欸,你不是看上段飛想嫁給他了吧?”
此話一出,一語驚四座,包括鄰桌都驚望着李雁無,眼神中充滿了好奇與期待,靜等着她如何回應。
阿九平日裡瞎扯慣了,都知道他嘴上沒個把門的,但有些玩笑不能亂開,尤其是對段飛,誰都知道他與兩徒弟年歲相差甚遠,開此般玩笑便辱沒了做長輩的尊嚴。
段飛頓時火了,大手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剛想喝他,餘光瞥見桌上幾人或多或少震得一驚,便是連桌上的碗碟也哐當作響,又見謝晴岚被他吓得一顫,壓低了聲音怒道:“你怎麼又在瞎說,别損了我徒兒的聲譽。”
阿九着實被他震住,扭頭見陳雲也狠狠地盯着他,兩眼射出的光似要将他焚化,頓時慫了膽,夾了筷子菜放進碗裡,左右瞥了一眼,裝作若無其事。
大夥又當啥事都沒發生,該吃吃該喝喝,可此時李雁無倒了杯茶好似喝酒一飲而盡,起身猛地說道:“是又怎樣!”
說完了這才臉頰一紅,籲了口氣,四處瞄了眼,見大夥張着嘴一臉驚訝地将目光聚了過來,時間好似凝在了那裡,便是何四筷子上的肉也紋絲不動。她即刻坐下,雙手掩面,隻差一道縫将她掩去。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刹那平靜後連空氣都炸開了鍋,這女子當衆口宣還真少見,隔壁桌啖瓜不嫌事大,極為欣賞地拍手喊道:“好!”
這聲好還真有戲場上那味,李雁無臉色可見地紅到了耳根,她趕緊又灌下幾杯茶,清靜清靜。
阿九又開始咋呼,舉着雙筷子手舞足蹈,“看吧,我說的咋樣,我還真沒胡說!”
陳雲一巴掌扇在他拿筷子的手上,“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謝晴岚在聞言一驚後心情複雜,此時想來李雁無平日裡都表現的那麼明顯了,她怎麼就沒看出來對段飛有這心思。一手支着下巴,左思右想,若李雁無與段飛兩情相悅,兩人有個伴倒也不錯,可一想着師傅墳頭新立又有些莫名的傷感。
她瞧了一眼江風影,見他唇間淺笑,不知說些什麼好。
有喜歡吃瓜的,也有喜歡搓火的,雲深似乎耐不住寂寞,他瞅着江風影,一副揶揄的口吻小聲說道:“瞧瞧人家,這才叫長了嘴……”
江風影瞥他一眼,低聲喝道:“吃你的,再多嘴,出去看船。”
雲深即刻咬了口藕夾将嘴塞住。
總有人不兇他幾句渾身跟癢了似的,卻又說得十分有理,謝晴岚忍不住笑,不經意看見段飛臉上紅一陣青一陣,眼底正經曆着狂風暴雨,笑意凝在臉上。
段飛攥緊了手,“你們再胡說,我現在就走。”
空氣忽地凝重,謝晴岚趕忙打圓場,“師傅,有什麼等吃完飯再說。”
“對,對,我這還沒吃飽呢,你們這一鬧我都吃不下了。”何四附和。
段飛本是個識大體的人,經這一勸說,隻怕攪了大家的食欲,隻好愁着臉坐下。
謝晴岚見他轉圜,忙說道:“師傅,這螃蟹可好吃了,我給你剝一隻,你可别生氣。”說着取了隻螃蟹,正欲剝便被一隻手奪了去。
江風影利索地剝着殼,唇間挂着似有似無的笑,“你坐下好好吃,我來。”
有人效勞,倒也落得清閑,謝晴岚歪着頭瞧他,之前病蔫憔悴的模樣短短幾日便已恢複的差不多,還當真是個心病,忽地覺他十分可愛,不自覺地笑了起來。此時江風影扭頭沖她一笑,這一笑蓦地撞在她心上,仿佛被他逮個正着,瞬時端坐起來。
須臾,螃蟹肉剝好,江風影以蟹殼做碗恭敬地送至段飛身前,“段叔叔,你嘗嘗現下的河鮮。”
“謝謝。”段飛有些受寵若驚,接了下來。
一桌子菜吃得七七八八,李雁無食不下咽,随意夾了幾筷子,偷偷瞄了一眼段飛,他也無心吃食。
衆人食訖,段飛便以出門散步為借口離開了客棧,李雁無趕忙追了去。
謝晴岚一手撐着臉,目光追随出門的二人,說道:“我可真佩服雁無姐姐的勇氣。”
“走吧,我們也出去走走。”江風影微笑着,拉起懶洋洋的謝晴岚出了客棧。
客棧不遠處便是江岸,秋日的江風涼爽怡人,二人共乘白雪,坐得高高的,沿江而行,落日餘晖撒在江中輝映出曲曲折折的倒影,慢慢掩入水中化為平靜。
謝晴岚靠在堅實挺闊的胸前,擡眸望着江風影,心中藏着的兩個問題,忍不住問:“趙至是你殺的嗎?”
江風影沉默一瞬,“怎麼會,我不是與你在一起嗎?”
“我總覺得與你有關,是不是你派暗衛殺了他?”
“我的暗衛……回江夏了。”江風影目光閃爍,望着天邊那抹殘紅,唇角扯出不自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