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子面具側頭看她,輕輕點頭。
白鹿面具下,少女不再開口,隻一心一意感受着明月清風,波浪枝桠。
時間流逝,一輪明亮巨大的滿月升上枝頭,似乎觸手可及。雪霁伸手向月,讓月光流過指間,笑道:“霁月銀星,曾在手中,跳月之夜很是圓滿,我們該回去了。”
龍子面具後的眼睛異彩流轉,扶在纖細柔軟腰肢上的手突然一松!
雪霁驚呼一聲,向下急墜,本能地揮舞手臂,帶落許多樹葉。
明月離眼前越來越遠,随她落下的樹葉越來越多,明明很危險雪霁卻一點都不害怕,甚至覺得急墜帶來的奇特感覺别有一番暢快。
果不其然,快要落地時,一雙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
那些紛紛落下的綠葉,此時才撲簌簌掉在她身上。雪霁自男子懷中跳下,張開雙手不斷接住綠葉,又不斷抛向頭頂,下一場紛紛落落的綠雪:“齊長甯,你好壞。不過要不是剛剛松手這一下,我都要懷疑今夜的你不是你了。”
男子任由她抛灑,取下粘在面具上的一片樹葉,兩指夾着向前一指。
“繼續往前。”雪霁詫異極了,“前面還有更好玩的?”
密林間細溪如網,沿溪徑雜草叢生,細長的草葉間開着簇簇紫色、白色的未名野花。大片熒光自草葉底部升起,圍繞野花輕舞飛揚,如夢如幻。
季夏之月,腐草為螢。
雪霁看得如癡如醉,輕歎道:“以前在山中,隻有盛夏很短一段時間才能見到流螢熠燿,未曾想過成群螢火竟有夜照如晝之美。”
一隻流螢飛至眼前,雪霁輕輕合攏雙手,指縫間螢光明明滅滅,松開手,螢光飄忽而去,彙入流光群中。
流光飛舞的芳草香花間,戴着白鹿面具的纖細少女流連忘返,手指随意在空中劃過,便有流螢追随,恍如山林女神施法。
諸天神魔中最俊美的龍子環臂抱胸,靜靜看着她,目光深沉溫柔。
“我不知怎樣形容這裡的美。”白鹿少女轉身,裙角帶起一片流光:“蕭翰之,今晚謝謝你。”
龍子對白鹿搖搖頭,又指着面具點點頭。
“還叫齊長甯?”雪霁哭笑不得,“不要鬧了,那是殺神的名字。”
男子不說話,大步走向雪霁,氣勢前所未有的嚴峻。
雪霁情不自禁後退兩步,結結巴巴道:“生,生氣了?可是,是你說,隻有丢人現眼時才叫‘齊長甯’……”
男子一步跨到雪霁身前,食指抵在龍子面具所繪唇前,比個噤聲的手勢。
雪霁一怔,乖乖不再說話。
龍子面具似在微笑,皎白月光下,男子退後一步,右手中突然多出一方手帕。手帕憑空招搖兩下遮住左手,接着手帕一抖撤了回去,男子左手中陡然出現一小捧白色花束。
剛剛采摘的白色花束凝珠帶露,芳香清遠,被男子持在手中送到她面前。
雪霁接過花束興趣盎然,擡頭看向龍子面具:“怎麼做到的?”
藏在龍子面具後的眼睛明亮如星,又一次将食指豎在唇前。
不告訴你。
“那我自己琢磨。”雪霁雙眸閃閃,舉着花束把玩:“等我琢磨出來,也給你變一回。”
龍子面具後的眼睛含着笑意,點了點頭,将手帕遞給雪霁。
雪霁接過手帕,照他剛才那樣覆在自己左手上,擺弄起花束。
男子見她收下手帕,眼中笑意更深。
雪霁沉迷于變出花束的把戲,待脖頸發酸仰頭休息時,才發覺月亮已經升到夜空高處:“哎呀,月亮都升到這麼高了!”
“不管怎麼樣,這次必須回去了。”白鹿面具後水盈盈的雙眸認真看向龍子面具,“我要回去見哥哥。”
龍子點點頭,扶住雪霁腰肢,沒有任何花樣,帶着她急掠返回。
回到最初接過少女遞來酥酪的所在,男子将她放下。
雪霁整理過被疾風吹亂的衣裳頭發,向他告别:“我去找哥哥,你也快回營地吧,長樂王一定很着急了。”
戴龍子面具的高挑男子指指雪霁手中的白色花束。
雪霁将花束用他的手帕包好,小心翼翼放入懷中,笑道:“我已經想到了一個辦法,但是需要練習,若是成功了,下次就把這束花變出來給你看看。”
男子點點頭,向雪霁豎起大拇指。
少女最後向他揮揮手,轉身奔向遠處篝火。
遠處篝火旁歡笑歌舞的聲音依稀可聞,男子站在遠離人群的空地裹好披風,望着雪霁纖細柔美的背影,晃動着的火光映照着夜風吹拂下有些淩亂的發絲,跛足形成獨特優雅。
剛剛所經曆的一切,獨屬于兩人的時刻,恍如一夢。
獨立中霄,風露漸冷,冷酷堅硬的虎兕軍之主心頭一股溫柔之意經久不散。
直到戴着蛇神面具的少年抱着長嘴扁口的酒囊跑過來,大叫:“哥,你去哪了,急死我了!我找遍所有地方都沒找到你,還認錯了一個壞脾氣的啞巴!”
男子這才收回目光,向少年偏頭。
“哥,你怎麼了,幹嘛不說話?”戴着蛇神面具的少年疑惑地停下腳步:“我不會又認錯人了吧?”
這話提醒了男子,他是可以說話的。
“你也分辨不出……”齊長甯沉吟着,問齊盛安,“我和那人這麼像嗎?”
戴蛇神面具的少年敏銳捕捉到一絲可疑:“哥,什麼叫‘也’?誰還把你和那個壞脾氣的啞巴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