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被帶到在一座簡陋小帳中，等待神師召見。

她在帳中靜候，反複思忖：神師也不知是什麼性情，該以怎樣态度與他相處？若不能從神師口中探得線索，偌大一座神殿，要向哪裡去尋線索？

這些問題隻能見到神師後再想辦法，雪霁給自己鼓勁：能到神師身邊，已是向前跨了一大步，無論如何，也要查出阿父阿母的下落。

然而一直從白日等到太陽落山，也沒等來神師的召見，令人懷疑是否神師已經忘記還有這件事還有這個人。

雪霁逐漸不安。

“飛鷹，”帳外傳來齊盛安的聲音，“你在嗎？”

“在。”萬萬沒想到還能在此處等來熟人，雪霁打開帳門，高興地迎接朋友：“快進來。”

齊盛安走進帳中，仔細打量雪霁：“你可還好？”

“好。”雪霁也打量齊盛安：“居次去找你了嗎？”

“找了。”齊盛安長長吐出一口氣：“可累死我了。”

雪霁知道齊盛安帶着任務前來，是要讨好玉蘇阿娶她回去，隻不知經曆過種種後，現在是否還心存此想。她小心翼翼問道：“很累嗎？”

“累，她纏着我沒完沒了地問三兄之事。”齊盛安坦坦蕩蕩：“我看六兄的厚禮是白送了。幸虧我們先見識了‘明月寄’的神奇之處，不然送出去也是白搭。”

見齊盛安毫無沮喪之态，雪霁松口氣，喃喃道：“那就好。”

“你不用擔心我，我已盡力，舅父和母親大概會失望，卻怪不得我。”齊盛安毫無負擔，輕松道：“母親說我和‘心上花’年齡相仿，比起三兄、六兄，更能與她玩得來。卻忘了三兄是我們之中最好看的，我沒見過比三兄更好看的人，想來耆善居次也沒見過，也難怪她會和三兄嫂一樣，見過三兄就再也看不上别人。”

“我看你挺好看，不比誰差。”雪霁忍不住道。她對齊長甯懼怕在先尴尬在後，雖然應當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卻更擔心玉蘇阿對他的迷戀：“你三兄……可有說起過居次？”

“三兄對居次不感興趣。”少年目光閃閃，向雪霁道：“倒是你，跟随神師學習是假，你别有目的？”

被戳穿心事，雪霁摸摸臉：“這麼明顯嗎？”

“不明顯，不過瞞不過我三兄。”齊盛安如實轉述齊長甯的話：“三兄說月神轉世的神谕，是神師要将神性權柄交給玉蘇阿，可最近有人散播流言，說你是‘青色月神’，意在質疑耆善神權。神師能夠澄清流言卻不出頭，其中必有蹊跷。”

“‘青色月神’？”雪霁第一次聽說此事，立刻苦惱無比：萬一這流言傳到大阏氏那裡……糟透了。她咬咬唇，提起十二分勇氣向齊盛安試探道：“你哥哥、三殿下、虎兕軍之主，他還說什麼了？”

“我哥、北齊三殿下、虎兕軍之主還說，”齊盛安一邊學雪霁說話，一邊遞給雪霁一枚小物：“神師首鼠兩端，在大單于和與耆善敵對的兩股勢力間猶疑不決，想要兩頭下注。”

雪霁接過齊盛安手中之物，乃是半枚古樸威武的銅質伏虎，身刻錯金銘文，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雪霁借燭光讀銅虎上的銘文：“甲兵之符，右在軍主……”倒抽一口冷氣，雪霁擡眼望向齊盛安，震驚無比：“虎符？！”

“三兄的虎符，能調動距此最近的虎兕軍。”齊盛安點頭，理所當然道：“你去神師身邊，最好有第三股勢力給你撐腰，虎兕軍是最佳選擇。萬一神師想要對你不利，你就用我三兄的虎符唬死他。”

“這怎使得！”雪霁駭然：“萬一我把虎符弄丢了，萬一被别人撿去……不行不行，你趕緊還給三殿下！”将虎符塞還給齊盛安。

齊盛安不接，跳起來往帳口跑，邊跑邊道：“調動虎兕軍不光要有虎符，還要說出暗号口令、還要三兄的親筆書信，缺一不可，你放心吧。”

“我不放心！”雪霁急得冒汗，拖着跛足追趕齊盛安：“神師那邊萬一有萬一，我哥哥能救我。多謝你的好意，快收回去！”

“我三兄暫時用不上，你最好在我們離開前達成你的目的，到時候再把虎符還給我。”齊盛安跑出帳子，回身沖雪霁做個鬼臉：“這虎符是我偷的，你現在還給我，我也還不回去！”

“砰”的一聲，帳門被齊盛安關上，少年得意的笑聲揚長而去。

雪霁拿着虎符，如同拿着燙手山芋，欲哭無淚。

齊盛安走後不久，神師終于遣人來召見雪霁。

一條黑巾嚴嚴實實遮擋住雪霁雙目，系于腦後。她被帶到某處，聽人道：“神師一會兒到，你先等等。”

雪霁目不能視，在黑暗中站立許久，依然沒有任何動靜。跛足僵硬疼痛，不由微微挪動幾分，當即觸到某物，随即傳來持續的“嘩啦啦”巨大動靜，煙塵味道撲鼻而來。

雪霁心知自己闖了禍，呆立片刻取下蒙眼黑巾，隻見一座陌生帳内，臨時搭建的木架東倒西歪，原本放在木架上的書冊、羊皮卷全部掉在地上，一地狼藉。

這是碰到了什麼？居然令所有木架傾倒！

看看淩亂不堪的帳内，雪霁心中忐忑。

她沒想到自己隻是走出兩步，竟撞翻全部書架，所有書冊、羊皮卷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