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西斜,極西谷地的夜色開始松動。
阿吉勒從玉蘇阿的帳中走出,一夜盡興,腳步松散,眉梢眼角還挂着未褪的放縱意态。
默卡低頭替阿吉勒披上裘衣,無聲領路,引他朝寝帳走去。
寝帳内,鐵鍋中熱水沸騰,默卡穩穩拎起沉重的鐵鍋,将沸水注入放了冷水的浴桶,水汽轟然翻騰,燭火給默卡渡上暗金光芒,腰細腿長,肩直背挺,像蓄滿力量的豹子般矯健優雅。
阿吉勒心中浮起幾分惋惜:可惜是個閹人。
不然這副皮囊,這副骨架,性格溫順又馴服,給他配上一批女奴,定能養出一窩又一窩好用的奴仆與戰士。
默卡探手試了試水溫,退向後方。
阿吉勒邁進浴桶,手臂搭在桶沿,舒适的溫度令他發出一聲滿足的低歎。兩個女人一夜無底線的伺候,讓他身心俱暢,甚至還有些意猶未盡。
默卡為他擦背、修面、清理指甲,動作幹淨利落,無一絲怠慢。阿吉勒閉着眼任他伺候,心卻漸漸飄向另一個方向。
他答應過雪霁,在她生産前不碰她。
既是為了獲得左賢王寶藏,也是怕雪霁流産。
阿吉勒每晚抱着雪霁入眠,都在忍耐。
可今晚,他忽然不想忍了。
玉蘇阿亦在有孕初期,卻禁得起折騰,事後無礙。雪霁懷的是齊長甯的孩子,那孩子不該更強壯、更耐得住折騰?
阿吉勒睜開眼,水汽氤氲中,眼神一點點變得危險,帶着一種無法壓抑的躁動與瘋狂,呢喃道:“海若娜……”
熱水翻滾,他的身體在水下悄然起了變化。
默卡的指節緩緩收緊。
那一聲“海若娜”從水汽中傳出,帶着異樣躁動,仿佛不是在叫人,而是在咀嚼一種欲望。
像一頭困了太久的猛獸,終于忍不住張開獠牙。
默卡垂眼斂神,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将幹燥毛巾與幹淨衣物整齊擺放在阿吉勒觸手可及之處,他低頭行禮,後退兩步,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帳外。
阿吉勒聽見他離開的動靜,嘴角勾起一抹笑。
巴督教得挺好,一個閹奴,竟能察覺到主人的浴望該獨自纾解了。
可不管再懂事,再聽話,再靈敏,一個閹奴也永遠不可能真正理解一個男人在浴念翻湧時的痛快、折磨與不可抑制。
阿吉勒閉上眼,将自己沉入水中,試圖讓熱水蒸散體内那股正在洶湧而起的躁動。
他是狼主,所有女人都争着服侍他,根本不需要自己纾解浴望。
這浴望,是因雪霁而起,若想徹底平息,也隻能由她來纾解。
默卡退出帳外,捧着寝帳中帶出的一方精緻禮盒,快步朝巴督營帳行去,仿佛是奉狼主之命,前來饋贈賞物。
守衛見是默卡,毫無戒心,直接放行。
巴督當即屏退左右,轉身跪下:“陛下,臣已依令将石脂水藏于谷口岩縫,隻待合适時機引燃。”他頓了頓,眉宇浮現遲疑之色,終還是壓不住情感,低聲道:“阿吉勒與魏無相勾結,圖謀不軌,但阿吉勒臨陣收手,終究未曾真正參與魏無相的謀逆。”
“雪夫人被擄,阿吉勒罪無可恕,此事,臣絕無為他開脫之意。”巴督擡起頭,眼神沉痛懇切:“然臣與阿吉勒自幼一個碗裡吃飯,如兄弟般一起長大……臣懇請陛下,将臣此次随駕解救雪夫人之功,轉記于阿吉勒名下,留他一命。”
巴督說完,俯首貼地。
西戎西部離大齊十分遙遠,山河阻隔、人心不附;阿吉勒未公然反叛,齊長甯新平定西戎、南朝,朝局未穩,還在安撫人心,無法貿然興兵征讨。
而極西谷地對外戒備森嚴,非但漢人難以接近,便是東部來的西戎人,若無來曆清楚之人引薦,也要盤查到底。
齊長甯思量再三,最終決定以閹奴身份随巴督潛入極西之地。
為接近傳說中的“海若娜”、同時避免被阿吉勒識破,他與巴督合演一出閹奴打破重要信物、慘遭主人烙刑的戲碼。
被烙傷的面孔不過是一張精妙絕倫的人皮面具,在人皮面具上再焊鐵面具,僞裝失聲,騙過阿吉勒。
齊長甯成為“無聲犬”默卡,夜夜守在海若娜帳前,直到那日隔着層層帷幔,望見隐約的身影,齊長甯終于确定“海若娜”就是雪霁。
“此事暫且不論。”齊長甯對巴督的懇求不置可否,沉聲吩咐:“今夜引燃石脂水制造混亂,但火勢絕不可失控,燒毀幾座營帳後,你便帶人救火。”
巴督聞言大驚,猛地擡頭:“陛下!諸事尚未準備妥當,若今夜動手引火又及時撲滅,阿吉勒一旦警覺,以後便不能再行大火之策。”
“時間緊迫,不能再等。”齊長甯何嘗不知今夜不是最佳時機,但阿吉勒的狀态十分危險,若再拖,雪霁恐有不測。“今夜救火後,不要等阿吉勒生出疑心,你馬上找借口離開,遲則生變。”
這與既定部署相違甚遠,巴督忍不住道:“雪夫人尚未救出,臣若離去,陛下如何脫身?”
齊長甯并未回應巴督的擔憂,隻垂目片刻似将情緒沉入心底,随即擡眼:“按令行事。”雪霁若有失,什麼計劃、部署,都毫無意義。
阿吉勒從寝帳中走出,默卡像往常一樣靜立于帳外。
他默不作聲跟在阿吉勒身後,始終保持三步距離,既能随時應對突發情況,又不至于讓主人感到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