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瞧着他行動自如,況且宅中有許多下人,何須你去照顧?”孟淮妴疑惑道,“他若是待你極好,會心疼你冬日裡起得如此早的。”
聞言,許萊眼睛一紅,似乎想到了什麼事,臉上有些掙紮,最終卻什麼也沒說,低頭道:“祖父自然是心疼的,是,是我等想要貼心一些。”
孟淮妴恍然大悟,一撩衣擺,轉身就走。
“走罷,我閑着也是閑着,去瞧瞧。”
瞧什麼?
累的大人物這麼早和自己同去,也不知祖父會不會處罰。
許萊很慌,和李梨以眼神交流,卻不敢阻止,最後,想指派身邊的丫鬟先一步去通禀。
孟淮妴注意到了,她懶懶地伸出手,指着那名跑開的丫鬟,厲聲道:“那位姑娘,做什麼呢?”
而後,轉頭朝許萊瞥了一眼,雖看不出有什麼厲色,但許萊卻覺得,這是在警告自己。
那丫鬟停下腳步,朝他看來,他隻能道:“什麼事值得這麼急?回來!”
再不敢使人去報信了。
一群人惴惴不安地跟在她身後,朝主宅——許老太爺住處而去。
孟淮妴走得很慢,比許萊他們被規訓過的步子還要慢。本就離得遠,如今速度還慢,這麼一來,一路上竟然沒有遇到要去安堂的其它人。
等走到主宅,已經卯正二刻了。
安堂外頭,已經站滿了人。
孟淮妴緩緩問道:“許老爺子可是會分身之術?怎的如此多人等着伺候他?”
“……”許萊突然發覺這排場有些大了,讪讪笑了兩聲,“是,是大家都很有孝心。”
安堂外,得許老太爺喜愛的子孫,是被安排了椅子坐的。但大多數人,隻能站着,眼裡或豔羨或嫉妒,還有頹喪。
今日,倒是許萊一家來的最遲了。
許萊遙遙與自己爹的目光對上,他爹狠狠瞪了他一眼,他隻能以眼神示意,讓自己爹看看,自己左前方那位是誰。
他們還從未來得這樣遲過。
李梨面色蒼白,深怕許老太爺要重罰。——許萊隻受罰些許,更多的都得她受着。
她忍不住低聲道:“夫君,待會兒你可得給李嬷嬷塞點錢票,讓她不要提及我們來遲了。”
其實沒來遲,可不受寵愛的子孫最後一個來,如果不打點許老太爺身邊的人,就很可能被其說嘴。
孟淮妴聽到了,無動于衷,對于許家會有這種風氣,她早已料到。
孟倚故是早已提出滅這種打點仆從的虛僞之風,至今監察全國上下、扼殺這種風氣的行動也仍未停止。
這幾十年嚴打,能使堯國上下開啟“兩袖清風”之況。但這種前朝養成了兩百年的習慣,在兩百年的時間裡,都沒有讓全民深刻履行,孟倚故的這幾十年,自也不可能妄言全民已深刻履行。
想要徹底摒除這種風氣,需要時間。
在時間之内,對于普通百姓之間,小範圍的虛僞之風,發現後不會判刑,但朝廷會抓典型。
如許家,這樣的名門大族,就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典型。
可是,朝廷也不會為了抓典型,而徹底鏟除這樣一個名門大族。
所謂抓典型,隻能是許家還犯了其它大罪或惹上頭不快,“典型”是順便或圍剿之下的結果。
許萊父親移動身子,終于發現被人頭擋着的孟淮妴,他懵了數息,才惶恐地在人群中高喊:“草民見過郡主大人。”
随着這聲高呼,人群自兩邊讓開一條道,孟淮妴緩緩走出。
衆人齊齊行禮,好像聚在此處是等她的一般。
許老太爺所享受的,她這會兒算是體會到了。
真是有些土皇帝的感覺。
“諸位請起。”
她既來了,安堂的門不敢不開。
她走了進去,心裡惡心許老太爺,便不坐,隻站在主位前。
聞訊趕來的許老太爺見狀,也不敢坐,站在下首,顯得有些拘束。
孟淮妴微微一笑,道:“許老爺子,你就當我不存在,該如何便如何。”
她掃過人群,好在許家沒有瘋狂到讓湯赫這個知府來給許老太爺這個草民行禮問安,人群中,許懷洲是獨自一人。
許家自許老太爺後,唯一一個外嫁的男子。
許家子孫接受的是封建教育,為了生存定然是了解過外界思想,但行為舉止上卻與外界思想脫節。
盡管許懷洲在外界的地位比他們高,也确實得了許老太爺喜歡,可無論心裡頭是羨慕嫉妒還是真的鄙夷,他們表面上,都在隐隐孤立着許懷洲。
方才,她可是聽到了有人在暗諷“還是懷洲哥命好,嫁了個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