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

袅袅婷婷的炊煙，随着時有時無的微風，消散于蒼茫的暮色，時光就這樣靜靜的流淌着。屋後面那棵蒼勁魁梧的槐樹，把所有的心事飄落在一片片的素瓦之上。默默的等待雨水的沖刷。陽光足夠燦爛。那淩亂的葉子，就會把翠綠毫無保留的奉獻給季節的深情，腐爛是它的宿命。反正來年的春天光秃秃的杆子上。照樣會鋪滿層層疊疊的嬌嫩欲滴。誰又會為了此刻的飄零？心生憐惜。 天空中偶爾傳來幾聲昏鴉的啼叫，光線漸漸從山的這頭到那頭慢慢暗淡。被風雨侵蝕得坑坑窪窪的泥牆。裸露出傷痕累累的滄桑。隻當你用手輕輕撫摸那飽滿的粗糙和層次分明的棱角，不禁被這百年的風霜洗禮，依然屹立不倒的泥牆，所深深折服。偶有幾片素瓦破裂，如若你置之不理，那如洪水猛獸般的雨水，就會在堅硬的牆頭沖刷出一道道的水槽，即便泥牆之中有竹片的加持，也經受不住長年累月的浸透和沖刷。土樓一旦沒有了人煙的熏陶和滋潤。哪怕泥牆再厚，也會在風雨裡變成寂寥的荒漠。直到最後匍匐在大地的懷裡。一切都将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們多少還是無法适應，這滿眼的荒涼。可你除了無奈的接受。隻能像飄落在瓦片上的落葉一樣，靜靜等待遲暮鐘聲的到來。此刻，你多少有些黯然神傷的失落。腦海裡常常會閃現過往峥嵘歲月的片段。在可預見的餘生，你的心中或許已經有了最終的答案。這樣的結局。又是多少人可以問心無愧的接受？屬于你的時代正在慢慢的落下帷幕。盡管你百般不厭，千般不舍。可又能改變什麼？從慢慢的不習慣，到最後的坦然接受。這個過程是煎熬和掙紮的。周遭的朋友都知道你的窘況。不是别人不願意去幫你。而是他們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你說這種鄉村的生活，難道是你所向往的嗎？你甚至會在苦悶中找不到謀生的方式。除了枯燥和單調，隻有無窮無盡的黑夜陪伴着你。看似環境優美，空氣清新。那隻不過是短暫的新鮮感。過了新鮮的勁頭，你就會知道什麼叫做百無聊散的枯燥和單調。你耐得住吃糠咽菜的粗糙嗎？還有那貧瘠的讓人快要窒息的窘迫。誰也不會放棄繁華的都市，去選擇粗茶淡飯的鄉村生活。所謂虛無缥缈的修行。那不過是冠冕堂皇的斂财方式罷了。真正有修行之人，他壓根兒就瞧不上世俗的銅臭味。隻有亦正亦邪的半桶水，才會美名其曰的裝神弄鬼。不是我們眼裡容不下純粹，而是純粹的東西，根本就是過于完美。我們壓根兒就企及不到這樣的高度。但凡哪一天，你被約束和失去了享受生平慰藉的愛好和自由。你都将會在沉悶和枯燥中死去。我們得承認，無論多麼高級和卑微。我們都離不開人間煙火的儒養。當你深刻體驗和了解生活的本質。你還會一如既往的精神飽滿和激情澎湃嗎？你還渴望在固化的圈子裡，依然保持出類拔萃的熱情嗎？想必不同的人都會給出自己不同的答案。有憂慮或者矛盾，再或者羞于啟齒的尴尬。我們得承認。不會輕易把自己的傷疤暴露出來。基于某些無法描述的借口和理由。 生活是一道道不斷解鎖的難題。你既希望于繁華都市的喧嚣，又想在鬧中取靜的安逸。生活過于平靜，自然會讓人有胡思亂想的餘地。忙碌無疑是抵抗空虛和焦慮的不二選擇。那種過分自律和審慎的嚴謹，通常會以刻闆和無趣的方式表現在具體的強迫症上。你會被一種内在無形的壓抑牽引着，時刻繃緊的神經，常常使人的情緒處于一種亢奮膠着疲憊的狀态。驚恐的神情不自然的流露出慌張無措的徘徊和猶豫，而所謂鄉村平淡的生活，就是壓垮你精神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你會被一種無地自容的庸俗所裹挾着，不斷的在肯定和否定中來回的奔波忙碌。時常保持呆滞的若有所思。偶爾也會癡狂的慶幸内心那可憐的小竊喜。這種反複莫名不間斷的遊離，雖然看似在自我調整。實質上是無法擺脫現實的禁锢。你把過多的精力集中在了溫飽。那精神的升華自然無暇顧及。而恰恰這種炊煙的袅袅婷婷。像極了映入眼簾的一副水墨丹青。你被眼前的這種即時入心的風景所深深吸引。但仍然無法稍作片刻的停留，你隻是一個過客，腳下還有屬于自己的路要走。當你把時光的過往慢慢掃進回憶的角落。就注定了，隻有遺忘才能挽救那顆風雨飄搖的心。事已至此，剩下更多的是沉默寡言的僵持。所以，不要嘗試走進和去了解一個人的生活。你會不習慣窗沿上布滿厚厚的灰塵。還有那一張張無心顧及的蜘蛛網，随地擺放裝滿殘羹剩宴的碗筷，還有那床鋪上淩亂的被子，靠背椅上挂着許久未曾洗過的衣服，東一件西一件的内褲，滿地的煙頭，和堆的像腌菜缸一樣的書桌。所有的這些淩亂和邋遢，是愛幹淨和整潔的你所無法接受的。因為，彌漫的空氣和味道會告訴你現實生活的真谛。如果你有吃過煙熏火燎的臘肉。那麼你的腦海裡就會浮現真實生活的場景。比起繁華生活的精緻和科技的便捷。你習慣得了，在鄉村孤家寡人的寂寞嗎？沒有多餘消遣的方式。一到夜幕降臨家家就緊閉戶門。連找一個說話的人都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可你就住慣了冬暖夏涼的泥牆。因為你走不出這一山一水養育你的情懷。你寄托和依賴的根在這裡。還有那山坡上亂草叢埋葬的列祖列宗。他們不也時不時的睜眼看着你？ 在這個咽唾沫都會被噎的年紀，你覺得還有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不會發生？不要以為幸福就藏在唾手可得的平淡裡。當你背井離鄉，用生命和自由換取碎銀幾兩。無論頭銜多麼高級，你也擺脫不了人走茶涼的宿命。屋檐下可以乘涼和躲避風雨，也有可能會被瓦片砸傷。憧憬總是建立在浮誇的泡影之上太過豐滿。生命的唐突和脆弱并非來日方長。該懂的，你都懂。你卻唯獨無法預見屬于自己的結果。圖樣圖森破。想說的依然還是那一句：“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