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貓猛烈地掙紮着,發出刺耳的慘叫,床上躺着的白骨被他踏得稀巴爛。
明意也沒好到哪去,被偌大一個巨物當做墊子踩來踩去。
床上淌滿了粘稠的血,绫羅綢緞混在血泊裡,觀感十分惡心。明意強忍着劇痛往外爬,免得被發狂的貓妖踩死,身上手上沾滿了黏糊糊的血漿。
好不容易爬到床底下,他忽然聽到牆壁上傳來沙沙的響聲,仿佛有什麼東西隔着建築流動。
明意側耳傾聽,聲音越來越大,最後變得像是萬馬奔騰。
他猛然意識到不好,然而已經來不及了,鋪天蓋地的水流從上空卷下來,湧起灰黃的漩渦,瞬間就把下面沖塌了。
……
一切都順着水流旋轉,明意伸手抓了幾下,被一股水浪卷到了池塘地下。
深埋在下面的屍骨被水沖了出來,像枯枝一樣支棱着,仿佛要抓他的腳踝。明意拼命踢打,順着水流掙脫了糾纏。
緊接着,他就因為脫力而溺水,心肺疼得快要炸開。
這種痛苦持續了很久,久到他完全失去意識,陷入夢境般的幻覺。
明意感覺自己變成了一片葉子,順着水波漂啊漂,卻始終無法離開這片水域。
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托着他慢慢遊動。
明意本想掙紮,可是本能覺得他并沒有惡意,于是安安靜靜地任由對方處置。
他睜開眼睛,四周一片黑暗,隻有前方時而透出點幽微的光,照亮水底的石窟。
明意腦子直發暈,卻又不得不跟着往前走,心裡疑惑得緊,到底把他帶到哪裡了?
很快,牽引他的力量消失了。
他置身于一處圓形的石室,石室裡的水宛如死水,托着明意的身體懸浮在中央。
正下方立着一塊碑,準确地說,是一座墳冢。
明意躬身遊過去,碑上沒有名字,伸手一摸,許多混亂的記憶湧入大腦。
啊……
這是……
齊樾的衣冠冢。
他撫摸着石碑冰涼的肌理,掌心一陣陣發抖,苔藓劃過肌膚的觸感叫人不寒而栗。
這是宋明遙為齊樾立的衣冠冢,居然深埋在宅院不為人知的角落裡。
是不是說明,那隻貓妖說過的話并非全部是假,或許在失去之後,他當真後悔過。
可是有什麼用呢?
明意收回手。
他一擡頭,發現石室角落裡站着個影子。
明意的心尖好像被火燒了一下,想大聲喊,在水中卻張不開嘴。
齊樾!
影子緩緩轉過身,說:“那隻貓妖把你怎麼了?”
明意連忙搖頭,使勁想遊到他身邊,面前卻擋着一面無形的屏障,怎麼都過不去。
“他沒碰你吧?”齊樾問。
明意想告訴他沒有,猛一張開嘴,差點被灌進的水嗆暈過去。
“那就好,”齊樾繼續自問自答,“你要記住,你是我的,要永遠記得我,為我守貞。”
明意急得不行,沒精力思考齊樾詭異的台詞,心裡隻有一個念頭:你倒是把我拉過去啊!
這麼一想,一股龐大的吸力驟然把他拽到齊樾跟前。
還沒反應過來,冰涼的手指已經摸上明意的臉頰。
明意盯着齊樾近在咫尺的臉,瞪大了眼睛。
這張臉一半依舊漂亮,另一半卻被啃食得千瘡百孔。
他下意識就想跑,心中快得像敲鼓,滿腦子回蕩着一個念頭:這就是他本來的樣子嗎?
他怎麼變成這樣的?!
“……”齊樾看着他,“是不是很可怕?”
“……”
“想跑嗎?”他緩緩摟住明意的腰,收緊手臂,“吓到你了?”
明意感到他在不停發抖,鬼使神差的,先前那點恐懼就煙消雲散了。
“求你了,”齊樾說,聲音微弱得像耳語,“别忘了我……”
話音剛落,周圍的石室就崩裂開來,湍急的水流把明意沖了出去。他一陣暈頭轉向,什麼也沒看清楚,再睜開眼,人已經順着水流漂進河道了。
空氣裡彌漫着焦腐味,天頂的太陽亮得紮眼。
明意聽見遠處傳來呼喚的聲音,似乎在叫他的名字。
他拼着力氣坐起身,吐出幾口水,沙啞着嗓子應了幾下,很快,一輛警車就開到了河邊。
陳英喆從一堆警察裡跳下來,吓得臉色發白:“你怎麼搞的?!”
明意有好多話想問他,可是實在沒有力氣,往後一倒昏死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幾天後,同樣的病房,能看見樓下人來人往的大門。
明意站在窗前發呆,陳英喆唉聲歎氣,拿着水果刀給他削蘋果。
“别看了,一醒來就看,你再怎麼看,他也不會回來的。”
明意抿了抿嘴,頭上纏着繃帶,稍微一皺眉就暈,思維也像鏽死的螺絲。
“你……”他虛弱地咳嗽兩聲,問,“你真不知道,他去哪了?”
陳英喆擔心地看着他:“那天晚上你不見了,我倆都很着急,他叫我在你家裡等着,天沒亮千萬别出去,我也不敢不聽他的。他就一個人出去找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