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屋子裡卻是嚴淨憫和遊瑭從未想過的情形。
并不是如剛剛那間屋子一樣幹淨,也沒有放着充滿生活氣息的陳設,這間屋子非常非常亂,亂到不像是人居住的,衣物、工具、碗碟瓢盆、連鍋子和書本都鋪了滿地,下面壓滿了各種食物的塑料包裝,就連沙發都被撕開一個大口,裡面的海綿少了很多,僅剩的一點也被撕得破破爛爛。
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一個骨瘦如柴老人躺這些東西之間。
老人的四肢幾乎隻剩一層皮包着骨頭,連骨頭都是細的,顯得關節那麼粗大。
眼珠已經失焦了,瞳孔灰蒙蒙的,兩腮卻鼓鼓囊囊,像倉鼠一樣塞滿了東西。
老人感覺到遊瑭和嚴淨憫,脖子随着頭的轉動發出骨骼摩擦的聲音。
幹瘦的手擡起半寸,老人兩腮急促地翕動,終于把口裡的東西吐出了一點,那竟然是沙發裡的海綿。
老人直着脖子,似乎想說話,但最終隻是張了張嘴:……
那手失了力氣,僵硬地砸在地上,或許根本不能說是砸,因為即使竭盡全力,那手也隻擡起了一點點。
這場景乍一看對視覺沖擊極大,尤其是遊瑭這種生活順利家庭幸福的孩子,平時過的都是盛世無饑餒的日子,見見血腥殘暴的喪屍倒沒什麼,但是乍一見人活活餓死,實在是心靈受到了非人的拷打。
遊瑭身體不着痕迹地打了個冷戰,想要後退。
就在這時,嚴淨憫的手穿過遊瑭的身側,推上了那扇門。
遊瑭感覺嚴淨憫就貼在耳邊,連聲音的振動都那麼清楚。
“别看了,開下一扇。”
遊瑭眼眶有些濕潤了,世間萬事,最可憐的就是力竭戰死的強者和無力反抗而被迫死去的弱者,眼見一個活人如此,遊瑭怎麼能不悲切。
嚴淨憫強行掰過他的身體,和他對視。
嚴淨憫的眼睛總是甯靜但深幽的,甯靜是因為他對别人不抱有希望,深幽是因為他不得不去思考以保護自己。遊瑭從前最不喜歡他的眼睛,總覺得那是冷漠的投影,但是現在看着,不知道為什麼,那雙眼卻意外地充滿力量。
遊瑭發現自己冷靜了下來。
早就知道會有這種事不是嗎?總有不幸的人,總有沒有勇氣面對喪屍的人,總會有人死去的。
但是他們還得繼續活着,他們還要帶着寶寶找到冷善,還要去市郊,去村落,去一切生命開始的地方再繼續生命着。
我們還有彼此。
遊瑭忽然心頭滾燙,似乎又燃起來一把生命的火,他突然伸出雙臂擁抱嚴淨憫,緊緊地擁抱,感覺對方的心跳在自己懷裡跳動着。
一分鐘後,他們破開了這一層樓的另一扇門。
這間屋子裡沒有人,隻有一個中年婦女模樣的喪屍,遊瑭解決了它,看着充滿生活氣息的房子,感覺希望又填滿了心窩。
果不其然,嚴淨憫從廚房找出一袋吃了一半的米飯,是那種抽氣的真空包裝,米飯幹燥,不易腐敗,另外飲水機連接的水桶裡還有大半桶,更好的事情是廚房的煤氣罐裡還有氣!
天無絕人之路,遊瑭産生了一種觸底反彈的樂觀。
兩個人心情都輕快了不少,當即收起了那袋不知道有沒有過期的豆漿粉,用熱水煮了米粥,一鍋顯然不夠,不過嚴淨憫先盛了一小碗喂了寶寶,剩下的全部煮了,他們和狗狗也終于得以果腹。
胃裡熱了起來,遊瑭意識到這種方法或許可行,中午略一休息,就打算繼續向上探索,這些食物隻夠他們吃這一次,以後還是要想辦法。
不料過了一會兒,狗狗們又開始不安起來。
嚴淨憫心領神會,走到窗戶跟前,往下望。
喪屍比昨晚多了很多,黃色的外牆被抹上了一條條手指形狀的血,這血有許多說新鮮的,遠處一看好像是紅黃兩色。
遊瑭看不懂狗狗和嚴淨憫之間的小默契,想開口問,就看見嚴淨憫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大門,示意他看貓眼。
遊瑭紮起略微松散的頭發,附上貓眼往外看。
“汪!”
黑豹突然叫了一聲。
就在這時,大門發出一聲巨響,遊瑭正戒備着,瞬間跳出一步。
一柄利刃破門而入,貓眼被對半劈開,玻璃飛射,劃傷了遊瑭的手指。
遊瑭一縮手,長發全部散落下來,顧不得這些,立刻去摸腰間的武器。
嚴淨憫也拔出了腰間的刀,狗狗們列成一排,對着大門狂叫。
又是一劈,大門巨震,貓眼被砍掉,出現一個豁口。
遊瑭目不轉睛地防備着大門,這一下之後,一雙眼睛出現在豁口之後,眼球黑白分明,正直勾勾往門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