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重來，不想……”徐白猛地踢了一腳，一腳踢空，随即湧上心頭的，是無邊無際的絕望。他看不見前路，又或者說……他看見自己沒有前路。

“班長……”一隻手抓住他。

“？”徐白側目，回握住那隻發燙的手，這隻手觸摸起來無比真切，他也感到無比熟悉。林藏的……

他輕輕搓着那隻手，無聲歎一口氣，總算回過神來，原來自己在林藏床上，剛剛做了一個夢。一個無比真切的夢。

他現在心髒還快速跳着、震着……

很快，徐白心口多了一隻手。

“班長。”林藏壓低聲音，又俯過身，在他心口親了一下，轉瞬即逝。

“嗯……”徐白掃一眼窗外，還黑着，隻有微弱的光。屋内，是漫無邊際的黑。此刻正值夜深。

“你做噩夢了！”林藏輕聲說，又側過身子，用手給他擦着汗水。

“嗯。”徐白點頭。

“夢到自己落榜了？”林藏輕聲問。

“嗯，睡吧！藏兒，晚安。”徐白把他拉進懷裡。

林藏歎了口氣，反抱住他：“嗯，晚安。”

“嗯……”

雖然緊閉雙眼，但徐白腦海中一直重複着剛才的夢，不斷輪回、倒帶……他被狠狠纏住。

纏着纏着，黑暗中，出現一雙手，把他又拉回來。他又陷進去，又被拉回來。再次陷進去，再被拉回來。無限循環……

*

學習、學習、學習……

高三生像一個陀螺，每天圍着書山題海打轉，沒日沒夜地學，緻力于不錯過每一分每一秒，更有甚者，連每一毫秒都不願錯過。

黑闆上的高考倒計時一天天減少，從最初的三位數，到現在的兩位數，再過不久……就是個位數了！

不要害怕！不要焦慮！穩住心态！死命往前沖，隻要往前，每一步，都算數。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馬。

他們不斷激勵自己，瘋狂激勵，甘做一時的學習機器，去奔赴更好的未來。

整個高三教學樓，像是一座“喪屍城”，從老師到學生，大多都狗矬狗矬的，走路像在開飛機，吃飯像打仗……

方圓幾裡，似乎血流成河，寸草不生。

陰間……

是人間，卻更像陰間……

徐白無數次流鼻血，無數次流鼻血後隻是往鼻子裡塞一坨紙，又繼續學習，拼了命地學。

他秉承着“累死你一個，幸福你全家”原則，以夢為馬，不負韶華，學到累死累活也在所不惜。

他有一個壯麗的夢，如果這個夢實現了，他要告訴林藏，如果實現不了，他将一直深埋……

林藏請了兩節課的假，去了一趟中藥店，抓了一些助眠中藥，挂在床頭，力圖再次贈予徐白一個甯靜的夢鄉。

第幾次了呢？他問自己，這是他第幾次請假給徐白抓藥？他搖頭，歎一口氣，又笑了一下……他不知道！

他堅信，徐白也不知道。因為徐白太刻苦了，把一切心思都花在了學習上，錯過人間一切風月……

回教室時，剛到後門口，不出林藏所料，果然看見窗邊的一道身影。很渺小，卻也很高大，硬生生撐起一班的責任，給了所有人一份溫暖。

學得太累，徐白趴在桌上睡着了。

林藏眼神微變，走過去，擋住窗邊的烈陽，又坐在徐白旁邊的空位上，看見對方桌上那些圈畫出來的題，拿起筆，一擡頭，就看見教室前方寫着：

累死你一個，幸福你全家。

他悶聲笑着……好浮誇！是徐白的風格！

拿起筆，他開始唰唰唰唰唰……

徐白醒來的時候，看見本子上滿滿當當的字迹，驚呆了！

我這麼強麼……？

他拍一下自己，又認真看一眼字迹。林藏寫的！

不僅如此，林藏還在首頁畫了一張極為抽象的畫，他一眼就掃出來，那畫的是他。

林大師當初退出藝術圈，我是極力反對的！他想。

笑了一下，徐白繼續投入到成千上萬的題海中，不再休息。剛研究完林藏給他的步驟，又上課了。英語課！

尤麥老師講完一篇閱讀，正準備跳到下一篇，江力就問：“老師，第三段的‘l potato you’是什麼意思啊？”

同學們也好奇地望着尤麥。

這時，教室的某個地方傳來一道低音：“我‘豆’你。”

“哈哈哈哈……”全班同學大笑。

我逗你！好聰明的聯想及直譯！

林藏拍了一下嘴巴。嘴怎麼這麼快！

知道是他說的，同學們笑得更大聲了。

徐白越過袁偉，看見林藏，笑了一下，又立馬把視線收回來。

尤麥：“不是‘我豆你’，是我超級喜歡你的意思。”

“哦哦……”同學們笑着連連點頭。

自從距高考越來越近，他們像這樣笑的時光越來越少。

所有人都忙着嚴肅，忙着認真，班上那些搞笑的人也藏着幽默，不想耽擱時間。這就導緻，偶爾的搞笑非常奢侈！

笑着笑着，這節課還沒笑夠，就下課了……

又一個午餐時間！

徐白和林藏坐一起，開始讨論數學。自從上次做了那個數學不及格的噩夢以後，徐白就更專注于數學，生怕噩夢在現實中再現。

林藏腦子轉得特别快，但為了配合徐白，往往會停下來，等對方慢慢趕上。

結果這一等，食堂都沒什麼飯菜了，隻剩下些殘渣，像這樣的殘渣，卻和正常物價一樣。兩人不想當冤大頭，沒買。

他們轉而買了包子豆漿，直接回教室，打算把剩下的題做完，不回寝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