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藏是以酒鬼的姿态回到酒店的。徐白看見他的時候,雙眸微動,又踅身上前。林藏猛地把徐白抱住,雙眼毫無焦距,他隻是喊:“班長……”
“嗯?”徐白在林藏背上拍了幾下。
“班長,我對不起你,永遠對不起你。”林藏冒出這麼一句。
“???”
林藏捧着徐白的臉,徐白抖了一下。林藏這手說起是手,其實更像冰塊,不!比冰塊更冰。剛搭上去,就已把他臉上的熱氣吸得幹幹淨淨。
徐白覆在林藏手上,就着對方的手,按在自己臉上。徐白眼中充盈着迷亂,笑了一下,輕聲說:“沒對不起我,從來沒有!”
說完,徐白傾過身子,嘴唇正待落在林藏嘴唇,就吃到一股鹹濕。
徐白退回來,抿了抿嘴唇,無聲輕歎:“是我冒犯了。”
當時他給林藏發了那條消息後,林藏一直沒回。
默認……
看着林藏淚如雨下,徐白的心髒被揪住,連帶着呼吸都變得痛楚。他從未見林藏這麼哭過。
即便是林藏當年一朝跌落,徐白也沒見林藏這麼哭過。
到底經曆了什麼?
徐白伸出手,向林藏靠近,快碰到林藏眼角時,林藏的眼睫毛顫了顫,徐白乍地把手收回。
徐白往一邊走,林藏卻擋住他。徐白又往另一個空隙走,林藏卻又向他逼近。一番循環下來,徐白已經被完全堵在牆角。在他眼前,是雙眸中不斷流出水花的林藏。
隔着霧,徐白并不知道林藏眼底是怎樣一番神情,他隻知道,林藏在痛,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班長。”林藏喊。
“嗯?”尾音輕顫。
“我的班長……”林藏氣若遊絲,他向前半步,眼角的淚再一次滑落,他睜大眼睛,隔着一層霧,問,“我可以抱你麼?”
話音剛落,徐白的擁抱就把林藏籠罩,滿滿當當。林藏心裡卻一片虛空,怎麼也填不滿。
“班長,對不起。”林藏說。
“??”
“班長……我永遠對不起你。”
“???”
徐白退開,拇指落在林藏眼角,為他拭去瑩亮。林藏哽咽了一下,嗓子裡像是含了一把細沙似地說:“班長,其實你早就把一切無聲告訴我了。是我,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跟你賭氣,還讓你難過。”
“??”徐白仍然稀裡糊塗。
林藏說:“班長,明明你以前那麼膽小,到鬼屋裡卻不吵不鬧,還敢跟鬼對話,調侃鬼。”
徐白的眼色倏然一變,恢複幾分清明。
“以及,明明你以前連蛇的圖片都不敢看,卻敢徒手抓,還戲弄它。”
“班長,是我瞎了。我好瞎!我瞎了……”
“沒……别亂說!”
“班長,我就是瞎了,我自私。”林藏堅持說。
“沒有的事。”
“有,”林藏吸了一下鼻子,兩邊臉上都是酡紅色,一開口就是濃重的酒氣,“班長,我瞎!”
“班長,對不起,我瞎。”林藏的尾音散掉。
徐白聽得眼眶發紅,半阖着眼,再睜開,睫毛輕顫:“……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嗯,”林藏的嘴唇發抖,“我知道了,全知道了。”
“班長,我一直以為我比你聰明,但其實……”林藏悠然一笑。
“其實我更聰明?”徐白笑着反問。
這笑容落在林藏眼裡,凄凄迷迷,一抹水光出現在林藏眼睫,很快,水光變成豆,從睫毛上滑落。
徐白聽見什麼東西碎掉。
“班長,”林藏捧着徐白的臉,聲音嘶啞得不像話,“都是我的錯,你能不能别難過了?”
“沒……”徐白的眼睛合成一條線,他聽見林藏喊,“班長……”
“嗯?”尾音低沉。
“班長。”
“嗯。”
林藏張嘴,唇上立時多了一股溫熱。他咬到了徐白的手指。他跟大腦宕機了一樣,眼中迷亂許久,才堪堪擡眼,對上徐白的目光。
徐白說:“我離開的那幾天,你經曆了什麼?”
林藏眼珠子轉了轉,最後吐出兩個字:“李凡……”
“…………”徐白聽見心髒跳動的聲音,沉默良久,他才感慨道,“難怪。”
“他說了什麼?”徐白問。
回溯時光,林藏滿腦子充盈着那條昏暗的小巷,又是小巷!他胃裡一陣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