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将軍不是看權臣很不爽嗎?你兩以前上朝不是你來我往吵架嗎?
怎麼還聯手立了個大軍功?
宦官團體便商量着,要給沒用的狄族那邊通風報信一下,至少不能讓權臣和将軍風頭太盛了。
于是,得到了情報的狄族卷土重來,在某處關隘伏擊了将軍和權臣。
這個劇情雖然是編出來的,但與杜予旻上一世何其相似?
辛辛苦苦趕跑外敵,鞏固邊境,結果到頭來,居然是自己人給後背插上了一刀。
疼。
疼啊……
騎上馬背的時候,杜予旻的心情就一直不見很好。
範國強還在對他講着戲:“你想想,你在戰場上拼死拼活保護百姓,後面一幫蛀蟲,平時不給你撥糧草就算了,還為了一己私利,私通外敵……”
梁淮榆漫不經心地旁聽着,分了點心思去打量着青年。
對方正端坐于馬背,頻頻點頭,面上看着分毫沒有異色,但握着缰繩的手背卻青筋凸起。
梁淮榆挑了挑眉,頗有些興緻盎然。
範國強還在不放心地叮囑:“這場戲的情緒爆發強烈還複雜,可能不太好演。沒事,咱慢慢來。”
“……好。”杜予旻低啞地應了。
随着一聲“ACTION”,待機的演員們都迅速進入了狀态。
關内,數十名扮成狄族弓箭手的人埋伏其上,對着下方“嗖嗖”放道具箭矢。
關外,則是整裝待發的敵人喊殺聲震天。
“怎麼回事?誰把我們這次内部行動給洩露了?”有親兵驚恐地質問。
飾演着杜予旻副将的演員揮刀艱難阻擋漫天箭矢,掩護主将撤退:“先别廢話了,快!快走!”
他的這口破鑼嗓子本來就有點啞,跟前世被敵人箭矢穿透喉嚨的副将極其相似。
在劇中的設定裡,這位副将今天也将會殒命于此。
谷内因為狹管效應而裹挾起了狂風,漫天黃沙幾乎要迷住杜予旻的眼睛。
他怔忡地看着那位演員念着台詞、然後倒下,感覺自己的胸口發緊,幾乎一動都不能動。
梁淮榆拉了他一把:“跑啊,在想什麼?”
男人從黃沙中回過頭,探究性地打量着青年血紅的雙眼。
這句話似乎喚回了杜予旻部分神志。
他揮槍斬斷幾支箭矢,嗓音嘶啞,怒氣勃發地号令剩餘部下:“發信号彈!随我沖出去!”
說罷,杜予旻一夾馬腹,一馬當先地沖出了險關。
外面早已經布置好了機位,扮演埋伏者的群演舉起大刀,剛喊了句“殺死這些漢人!”
然後,就被滿面嗜血、氣勢凜冽拿着槍沖出來的杜予旻吓了一跳。
坐在馬背上的青年,與以往柔和愛笑的那個人完全不一樣。此時,對方通紅的雙眼正死死地盯着這邊,渾身煞氣翻湧。
那一刻,可憐的群演毫不懷疑,對方似乎真要将他斬之而後快。
“啊啊啊!!”
群演被吓得發自内心地喊出了慘叫的台詞,兩股戰戰地領了便當。
而梁淮榆,就默默看着前方策馬那人如同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背影。
直到範國強喜滋滋地喊了結束,青年緊繃的肩膀才微微放松,整個人直接跌下馬腹,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像是在某個醒不來的噩夢中竭力掙紮。
範國強發覺了他的不對勁,趕緊伸手招呼道:“予旻太入戲了,誰扶他去休息一下?”
“我來吧。”低沉的男音響起,梁淮榆一步跨到了青年的面前。
杜予旻的耳邊嗡嗡作響,什麼都聽不到。
他感覺自己被人攙扶起來,似乎扶到了化妝室裡那張矮腳沙發上休息。
杜予旻,刀槍劍戟,屍山血海,你不是什麼都不怕嗎?
隻是拍個類似的片段,你在顫抖什麼?
杜予旻緊盯着自己發顫的指尖,做了十幾秒的深呼吸,近乎是冷酷地逼自己從桎梏中走出。
終于,厮殺聲、呐喊聲淡出了他的耳畔,杜予旻的五感漸次恢複知覺。
杜予旻立刻擡起眼,發現挺拔的男人正坐在對面的椅子上,以審視的目光端詳着他。
化妝間的門被人以“隔出安靜空間”為由從内部鎖上了,此時,靜谧的房間内隻有他們兩人。
在這種狹小的範圍内,男人饒有興味審視的眼神就讓人更加不舒服。
“梁老師。”青年臉色如大病初愈般蒼白,但唇卻紅得動人,“您這樣看着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梁淮榆随意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笑問:“我隻是好奇,拍個片段,小粉絲怎麼能入戲成這樣呢?”
杜予旻盯着他,淡淡地提醒:“你喝的水是我之前開的那瓶。”
男人遊刃有餘的表情一僵。
杜予旻還嫌不夠似的,輕描淡寫補充:“舔過。”
他欣賞着狗男人臉上變幻莫測的表情,滿意地露出了星星點點的笑意。
可這笑意還未到達眼底,便又徹底凝住了。
因為他聽到梁淮榆用半是歎息,半是呢喃的語氣,喊了句“雲逸”。
雲逸。
是他上輩子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