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予旻受過很多次傷。
有小到破皮流血的,也有深可見骨的。
所以當腹部被劃了一刀之後,他表現得相當平靜。
當鮮血大量湧出,他漸漸失去意識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梁淮榆那張慘白的臉。
杜予旻感覺自己被人送進了醫院,期間,王立、小劉、懷弘新、貝思、範國強、陳書琛等人都來了一遍,杜予旻還聽見梁笑笑在小聲的嗚咽。
等哭哭啼啼的姑娘被親哥轟走,病房内徹底安靜下來。
杜予旻又昏睡了過去,夢見前世好多事情。
他看見自己第一次到軍營,跟副将等一幹人不打不相識。在後來兩年抗擊狄族的戰争裡,親兵們陪着自己數度出生入死,終将狄族擊退至邊境線。
他也夢見了父母帶着寵溺的責備,怪他又把先生氣夠嗆,歎他這麼頑劣的性格日後會娶不着媳婦兒。
思緒轉了一圈,最終落到一張面目不清的臉上。
杜予旻朦胧中感覺到對方是個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手裡正拿着根狗尾巴草,不停地往他鼻子下撓癢癢,一戳一戳的惹人心煩。
杜予旻就忍不住問他:“你是誰?”
對方很惡劣地笑出聲,稱自己是杜予旻父母安排的媳婦兒。
杜予旻默默看着比自己還高半個頭的男人,不想說話。
那人就說:“杜雲逸你快點給我醒過來。”
他還說:“你要是再不醒我要摸你了。”
眼見對方的手真要往他小腹下摸,杜予旻滿頭大汗地清醒了。
他睜開眼,發現當真有一隻手停在自己腹部邊緣。而另一隻手正攥着把他的長發,一下一下往他鼻子掃弄。
杜予旻張了張口,柔聲罵道:“你有病?”
梁淮榆幾乎是瞬間擡起了眼:“醒了?”
“被你煩醒的。”杜予旻冷冷地說。
梁淮榆笑了起來:“很榮幸,讓你睜開眼第一個見到的人是我。”
杜予旻瞥了眼對方手裡把玩的頭發,問道:“王立他們去哪了?”
“都沒來。”梁淮榆笑意吟吟地看着他,“這裡隻有梁老師。”
杜予旻頗有些懷疑地挑起眉。
但他也沒多問,隻轉而道:“那個聲音很像我副将的仁兄呢?”
他本來隻是随口一提,哪知道,剛才還滿面和煦的梁淮榆瞬間臉上陰雲密布。
男人似乎在壓着火,緩緩說:“一睜眼就‘副将副将’地喊,被人捅了也不知道躲。”
杜予旻被他兇得莫名其妙:“不然我該怎麼稱呼對方?”
“持刀的煞筆,捅人的混混,随便你怎麼稱呼。”
杜予旻深吸了一口氣:“好的,請問那位持刀的混混怎麼處理的?”
“送警局了。”梁淮榆說,“沒個五十年出不來。”
“現代社會殺人未遂判得還挺重。”杜予旻若有所思。
一旁安靜如雞的小周差點兒脫口而出:那是因為有我們老闆的運作。
但他還是閉上嘴,力圖把自己的存在感壓到最低。
在青年因為失血昏迷過去的時候,他們老闆的臉上難看得可怕。
小周毫不懷疑,如果當時不是在直播,老闆可能真的會拿起刀,反過來給那名歹徒幾下。
可惜一向情商高的老闆這會兒卻像是吃了火藥桶,完全沒有趁機哄人的意思。
梁淮榆冷聲質問:“怎麼?嫌刑期太高心疼了?就因為那人的聲音像你副将?”
“将軍,我倒真要懷疑你跟副将有什麼了。”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隻有離他最近的杜予旻聽清了。
“梁老師,如果你是想故意氣我,讓我傷口疼的話,恭喜你做到了。”青年淡淡地看着他說。
男人滿面的妒火一收:“我……”
不等他說話,青年已經把精緻的下巴往被子裡埋了埋:“我困了,你出去吧。”
在青年看不到的地方,梁淮榆露出了罕見的苦惱神色。
他似仍有些生氣,卻又不敢再刺激到青年的傷口,隻能黑着臉閉嘴,領着噤若寒蟬的小周,大跨步出了門。
腳步聲剛走遠,身後便又傳來了開門的響動。
杜予旻還以為是男人去而複返,正想出聲詢問,但擡眼一瞥卻發現是來檢查的護士。
護士是位中年女性,資曆應當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