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滿了然,又看了一眼賀天昀,就見他伸舌頭飛快蘸了一點酒,旋即露出了一個嫌棄的表情,把杯子扔了。
杯子摔在軟毯上沒碎,隻是裡面的酒撒了一地。
杜萍娘已經習慣了他這忽然的脾氣,臉上依舊帶着笑,跟祝滿說道:“王爺這就算喝過了,王妃也喝一口吧,以後兩人和和美美。”
祝滿覺得自己跟賀天昀大概是沒有和和美美的機會了,但杜萍娘對他态度挺好的,他不想拂了她的好意,便仰頭将酒喝了,然後壓低聲音問了她一句:“今晚我要跟他一起睡嗎?”
杜萍娘點點頭:“都成親了,自然是要睡在一起。”
祝滿心下頓時一沉。
出嫁前皇家是有讓人去祝府教導她妹妹怎麼伺候人的,她妹妹回房後還哭了好一陣,他當時覺得就是走個過場,現在看來竟是要來真的?
杜萍娘看出他神色有異,便小聲解釋了一句:“王爺不懂事,新婚就分房,不好,貴妃娘娘有些忌諱這些,等明日王妃就能回自己院子去,平時沒什麼事王爺是不會過去的。”
聽到有自己的院子,而且好像不用洞房,祝滿松了口氣,又問道:“那王爺睡覺老實嗎?”
杜萍娘聞言笑起來:“王妃放心,王爺睡覺老實得很。”
祝滿徹底放心了。
杜萍娘本來還擔心王妃不情願要鬧,到時候惹惱貴妃,現在看她還挺适應,雖然有些不解,但也放心下來,讓喜婆就着流程說完吉利話便喚了人來伺候他們就寝。
更準确地說,是伺候賀天昀就寝。
他不願意睡,杜嬷嬷就讓人點了甯神香,又拿了玩具來,賀天昀想走就拿東西吸引他的注意讓他留在屋裡,直到他困了為止。
祝滿今天折騰了一天,其實也挺累的,被甯神香那麼一薰,眼皮就開始打架,沒等賀天昀睡着,他先倒了。
等杜萍娘把賀天昀哄睡,他已經完全睡死了,杜萍娘便熄了燈,帶着人退了出去。
屋内立時陷入寂靜,直到夜半時分,窗戶的方向才響起一陣細碎的敲擊聲,像是什麼硬物被風吹到了窗棂上。
睡夢中的祝滿皺了皺眉,似乎是要醒,但躺在他身旁的賀天昀比他更快地睜開眼,起身去開窗。
窗外站着個男人,五官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見到賀天昀後朝他擺了擺手,用很低地聲音叫了一聲“王爺”。
賀天昀皺起眉,臉上沒了方才在杜萍娘和祝滿面前的癡傻,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無語,他也壓着聲音問他:“不是讓你今天别來?”
男人聳聳肩:“本來是想的,但有件事,必須跟你說一聲。”
賀天昀疑惑地看着他。
男人朝床的方向擡了擡下巴,語氣裡帶了點戲谑的味道:“今天嫁過來的,是你大舅子。”
賀天昀聞言挑了一下眉:“祝滿?”
男人點頭:“要派人看着他妹妹嗎?”
賀天昀搖頭:“還有别的事嗎?”
男人也搖頭:“怕你吃虧,特地過來告訴你的,有沒有感受到……”
他話還沒說完,賀天昀已經把窗戶關上,轉身回了床邊。
床上的人依舊熟睡着,似乎是做了什麼噩夢,呼吸有些急促。
賀天昀挑開床帳,尋着聲音伸出手去,精準地碰上祝滿的鼻尖,又順着他的臉往下摸,摸到喉嚨時又頓住了。
猶豫了一下,他手一轉,順着他的肩膀劃過手臂,将祝滿塞在被子裡的手拿出來,手指搭在他腕上。
脈搏比尋常男人要弱一些,但的确是男的。
賀天昀頓時笑了。
他重新将那隻手塞進被窩,又尋着呼吸伸手過去,在他臉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很軟,很嫩,像是某種糕點。
祝滿在睡夢中似有所覺,皺着眉很輕地哼哼了一聲。
賀天昀這才收回手,重新在祝滿身旁躺下,閉眼重新進入夢鄉。
*
祝滿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夢見自己沒替妹妹出嫁,夢見昭王府是龍潭虎穴,夢見妹妹在昭王府受盡折磨,最後不堪受辱選了絕路,硬生生把他給吓醒了。
睜開眼時祝滿心髒跳得極快,同時也很生氣,就算隻是個夢也很生氣,氣得頭疼。
不過這些氣在看見身旁人的臉時頓時全消了。
賀天昀山根筆挺,唇很飽滿,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側臉是一條起伏非常漂亮的線,他這會睡着了,也看不出傻氣,那張本就俊朗的臉便越發好看了。
祝滿看臉的病頓時又發作了,沒忍住上手碰了碰。
完美的線條,極佳的手感,女娲娘娘捏人的時候可真偏心。
再摸摸。
他正摸得起興的适合,忽然一道甜甜的“少爺”吓得他一哆嗦,手指直接在賀天昀臉上戳了個淺淺的窩。
出聲的是她妹妹陪嫁的貼身侍女花濺,也是這王府中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
祝滿連忙挑開床帳罵她:“别亂叫!”
怕被人發現,他依舊掐着聲音,加之剛醒,聲音聽上去很虛,很害怕的樣子,于是花濺便也跟着緊張地改口:“小姐放心,我剛剛看過了,外頭沒人。”
祝滿安心了一點,還是提醒道:“這府裡人多眼雜,保不齊會出什麼岔子,還是小心為上。”
花濺點點頭,又壓了壓聲音,小聲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走啊?小……少爺肯定等急了。”
祝滿簡直想敲敲她腦袋看看裡面是不是裝滿水,說道:“剛剛才跟你說小心點,怎麼就說這個了?現在還早呢,起碼得等從宮裡回來再說。”
花濺撇撇嘴:“我這不是着急嘛,您放心,我們說得這麼小聲,别人聽不見的。”
祝滿對這丫頭簡直頭疼:“這屋裡還有個王爺呢,怎麼沒别人了?”
花濺道:“王爺肯定也不不明白我們在說什麼,何況他還在睡呢,根本聽不見。”
祝滿無奈:“他不懂,不代表不會對别人提,他一提,人家再一問,一查,不就露餡了?再說他睡着怎麼了?睡着也随時會醒。”
他說着回頭看了一眼,就對上了一雙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也不知道究竟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