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安!”臨蕪某棟小區樓裡的四樓西側房屋裡,傳出一聲叫喊。
這叫喊聲中有氣急敗壞,有無可奈何,但沒有生氣和愠怒,因此就使得某人更加肆無忌憚。
方明安一手扶着徐思凡的腰,一手藏在徐思凡的背後,頭則尋着徐思凡偏過去的方向,再次吻上她的唇,舌頭立刻去往徐思凡的嘴裡肆意翻攪,一點空隙都不給徐思凡留,徐思凡隻能無助地發出嗯嗯的反抗聲,卻沒能撼動眼前的禽獸半分。
窗外餘陽落盡,遠處幾家亮着了燈,隔壁的住戶窗外挂着的一串一串的小彩燈也亮了起來,在陽台地面的一角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屋裡廚房中唇舌和唾液攪動的聲音終于慢慢平緩了下來,方明安直起身,又在徐思凡嘴角親了一口,代表這場熱吻的結束。
雖然看不清,但徐思凡覺得方明安的眼神一定是深沉又含情的,因為每次親完之後徐思凡都會看向他的眼睛,對那種眼神銘記在心。從前對視是生疏,此後對視是深情。
氣氛太好,方明安不舍得放開徐思凡,就像小動物一樣用鼻尖在徐思凡的臉上和脖頸上輕蹭,然後再留下蜻蜓點水般的不連續的吻。
徐思凡在這暧昧的氛圍裡蓦然開口,“可不可以,先放開我的手?”
方明安哼笑了一聲,放開了在徐思凡背後不松不緊抓着她手腕的右手,貼着她嘴邊道:“我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還不是怪你,嗯?”
徐思凡回嘴:“誰叫你搞偷襲?”
事情是這樣的,幾個月前,《失之毫厘》殺青,徐思凡帶着整個劇組人員出去找了個飯店一起吃了頓飯。徐思凡作為導演,又是個女士,一般人不敢上前敬酒,但偏偏有膽子大的。徐導演現任男朋友的表弟江淮,舉着紅酒杯站到徐思凡的身旁,說道:“思凡姐,能和你一起拍電影是我的榮幸,很感謝你給我這次機會,要是你不嫌棄我,我以後還想參與你的電影,打醬油都行,你随叫,我就随到。”
徐思凡笑了笑,拿過一旁的紅酒給自己倒了半杯,和江淮碰了一下,“以後沒準就是有頭有臉的演員了,再請你就得看你的檔期了。”
徐思凡這句話說的看起來對江淮擡高太過,但江淮知道這不是完全虛假的言辭,徐思凡在電影圈七八年,每部片子都有演員因此走紅,誰知道這次是不是自己。但他高興的不是這個,他高興的是能夠和徐思凡一起拍戲,哪怕那隻是個可能。
“不論多忙,思凡姐叫一聲,我随時到。”江淮說完,将半杯紅酒一飲而盡。
徐思凡怕自己喝醉,隻喝了一口,但這無疑為其他人釋放了一個信号。接下來,女主和男主的扮演者,劇組副導演,剪輯師,燈光師,都紛紛來和徐思凡碰杯。有江淮在前,徐思凡也不好拒絕,于是都跟着抿了一口,導緻喝到最後,已經有點暈了。
給方明安發了一條信息後,徐思凡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醒酒。已經十點多了,對面的街鋪一個接一個的熄了燈,留給臨蕪這座城市空曠的靜。徐思凡腦中思緒紛飛,突然聽見後面有腳步聲,那腳步聲越來越急,越來越近,徐思凡心裡一突,特意放慢腳步,看後面的人會不會從自己身邊經過。
結果一隻手繞上了自己的脖子。
喝醉後的徐思凡行事全靠本能,恐懼支配她的身體做出了最直接的身體反應。她用右手快速插進自己的脖子和對方的胳膊縫隙之間進行格擋,反手拉住對方的衣領,左軸杵在對方的胸膛上當作發力點,左肩使力,直接将對方掀翻,倒在了自己面前。
于是徐思凡就愣住了。
剛剛還在手機上發消息說還有十分鐘的人此時正躺在地上,捂着右肩,嘴裡不停地發出嘶嘶聲,看起來疼得不輕。
徐思凡感覺自己的酒醒了一半,忙上前攙扶着自己無辜挨打的男朋友站起來,手不知道該先給他揉哪好。
徐思凡滿臉愧疚,哆哆嗦嗦地問:“你沒事吧,疼的厲害嗎,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啊?”
方明安動了動自己的右肩,就剛剛倒地那會兒疼的厲害,現在好多了。他搖搖頭,“沒事,就剛疼了一下,沒啥大事。”
聽他說沒事,徐思凡松了口氣,然後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誰讓你在後面吓我的,不是說還有十分鐘嗎?”
方明安無奈一笑,他本來是想給自己的女朋友一個驚喜,誰想成了驚吓啊。
“怪我,忘了女朋友是練柔道的。”
徐思凡哭笑不得,白了他一眼。
但這件事給方明安同志留下了輕微的心理陰影,此後一旦又要偷襲徐思凡時,總會先攥緊她的雙手。他考慮得很長遠,現在他年輕身體好,摔這麼一下沒事,等五六十歲了,不得粉碎性骨折啊。
就如今天晚上,徐思凡正站在冰箱前思索做點什麼吃,方明安從洗手間洗完手出來後,就想着偷一口香,于是就成了現在這樣。
徐思凡的話說完,方明安沒再說什麼,隻是親了一下徐思凡的額頭,然後就出去将客廳和廚房的燈打開,從冰箱裡拿出了一塊豬肉,準備做糖醋裡脊吃。
方明安做飯,徐思凡就在旁邊給他搭把手。他正在切肉,用不着徐思凡什麼,徐思凡就從褲子裡拿出手機,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微信消息。
重要消息沒有,但朋友圈那亮着一個紅點,徐思凡有點強迫症,所有紅點都要及時清理。她點進朋友圈刷新,就看見了一條朋友圈,有文字有圖片,圖片是一張離婚證,文字則是:恭喜我,逃離夢境。
徐思凡愣怔了半天,點了一個贊。
令徐思凡沒有想到的是,朋友圈的主人在兩分鐘後就給她發過來了消息,和她說:“本來我想用你說的那句話作為文字的,但想了想,和他結婚,我并沒有陷入苦海,而是做了一場斑駁迷離的夢。那夢的最初對我而言美好的像童話,隻是後來我才意識到,童話中的王子和公主之所以沒有後續,是因為生活的柴米油鹽和家長裡短太讓人揪心,以至于作者都沒法繼續美滿地寫下去。慶幸的是我不是書裡的公主,要永遠被困在童話裡,我逃了出來,要去繼續我自己的人生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段文字讓徐思凡有一股想哭的沖動。等她醒過神,就意識到一隻手正在自己臉上溫柔地擦拭,輕聲細語地問她:“怎麼了這是,怎麼突然哭了?”
徐思凡不知該如何和他說起。她先問了一句:“你知道劉娜和肖磊結婚的事嗎?”
方明安“嗯”了一聲,“知道,肖磊之前在朋友圈裡曬過結婚證,我當時很意外,給他發去了祝福和紅包,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他們離婚了。”
當時的班級裡,藏着一個有且僅有徐思凡才知道的秘密,劉娜暗戀肖磊。那應該是一個高二的夏天,劉娜悄咪咪地和徐思凡說出了自己的心聲。當時她滿臉羞澀,在問及為什麼的時候,她說:“應該很少有人能拒絕帶給自己快樂的男生吧。”
電視劇裡的人好像都很勇敢,喜歡會大聲說,表白被拒也不氣餒,可現實裡大部分是膽小鬼。劉娜在高中畢業時沒能讓暗戀的人知道自己的心意,一瞞便是近十年。在二十歲的尾巴,肖磊主動向劉娜表了白,幾個月後兩人便結了婚,成為2013屆(十)班中的一對璧人。
徐思凡記得很清楚,三年前的一個除夕夜,她正在電腦前看某部剪輯好的電影成品,劉娜突然給她發過來一條信息,是那種一看就知道的群發祝福。自從高中畢業後,徐思凡和她的聯系就越來越少,就連她和肖磊的婚禮她也沒能參加,拜托别人捎去了一個大紅包。群發畢竟也是一種心意,徐思凡便回了一句“新年快樂,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