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有錢呀。”祝月盈心急地輕拍桌案,“瀝水縣的水患,步郎君盡管大膽去做,隻要能做好,錢财都包在我身上。”
步九思難得有思緒轉不過來的這一天。
他再次确認道:“祝娘子,瀝水縣是大縣城,若是放開手腳施為,開銷絕不是萬兩這種數目能打的住的。”
步九思知曉侯府的情況,阮夫人因為一萬兩的壽宴三天兩頭和賬房吵架,他當然不想把越定還給自己的壓力轉嫁到祝月盈身上。
要說方才祝月盈隻是一時興起,現在她已經在仔細思考後堅定了這個想法。
“隻要步郎君能拿出合理切實有效的理由,一百萬兩以内我都出了。”
她考慮到步九思的家境,怕他心裡有負擔,又補充道:“不用還。”
步九思着實被這個數字驚住,如若有了這麼一筆錢,那他一定能給越定還交出一份無出其右的答卷。
自己也不需要靠剝削瀝水縣的人民來修築堤壩,甚至能幫助流民安居。
祝家本就是有求于自己,一旦自己入仕,這筆錢就能算作先前投資,穩賺不賠。
這是筆雙赢的買賣,任誰都找不出拒絕的理由。
步九思垂下眼眸:“祝娘子,步某不能白要這筆錢。”
祝月盈猛地擡眼:“但是你需要它。”
“是啊,我需要它,”步九思自嘲笑笑,“步某已經蒙受祝家太多關懷,實在心中有愧。”
祝月盈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探究之意。
“步郎君,”她語速極慢,“以步郎君的才學,定然能攀上朝中大員。祝家雖能稱一句富商,可比起諸位勳貴,便顯得渺小極了。”
她下定決心,正色望着步九思的眼眸:“有句話,我耶娘不敢問,我阿兄也不敢問,但我想問。”
“步郎君……究竟想要從祝家身上得到什麼?”
祝月盈知道這話有點咄咄逼人,她眸中流露的盡是關切:“我說這話,不是逼迫步郎君的意思。隻是祝家在平甯沒有根基,與甯順侯府往來已經耗盡了大半精力,實在是承受不住再進一步的摧折了。”
“步郎君前途一片光明,祝家卻如履薄冰。明眼人都知道該如何處理二者之間的關系,祝家感激步郎君的幫持,也惶恐步郎君的選擇。”
步九思聽出她話中的顫抖,柔和了嗓音道:“祝娘子不需要這麼想。”
“起初,我的确對祝家别有所圖,”步九思定定注視着祝月盈,“但與祝家相處久了,我對祝兄和祝伯父程伯母的青睐也出自真心。”
他替祝月盈将碎發攏到耳後,輕笑一聲:“既然祝娘子先前說,你與步某是好友,那便可以把步某的所作所為視為好友的日常往來。”
祝月盈在聽到步九思承認他對祝家别有所圖後,心跳就開始陡然加快。
一位未來當之無愧的權臣,他竟然會對自己家有所圖謀。
祝月盈的思緒飛快轉着,祝家的錢财?在商賈中的地位?阿兄的科舉名額?耶娘手中的商道人脈?
她無意中對上步九思的目光,卻猛然意識到對方眸中毫不遮掩的熾烈的渴望。
他的視線灼灼,好似自己隐秘的思緒都即将被燃燒殆盡。
祝月盈的直覺告訴她,步九思所圖的東西或許與自己有關。
那自己身上現在最拿得出的東西,應該就是甯順侯世子夫人的身份了。
她想到上一世步九思與當今陛下千絲萬縷的關系,很快就明白過來,他或許是看中了甯順侯府,想以此作為陛下的突破口。
祝月盈這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步九思……”
她下意識喊出了對方的名字,正連忙找補:“步郎君,既然如此,這筆錢步郎君就更應該接受了。”
步九思第一次聽心上人念出自己的名字,他的心底泛出陣陣漣漪:“知道我對祝家有所圖謀,大娘子怎得還如此淡定?”
他專門用了祝家随從對祝月盈的稱呼,惹得對方視線一偏:“就是知道你有别的想法,才好用錢堵你的嘴。”
祝月盈覺得方才這話有點無理取鬧,她又擺擺手:“方才那話當然是說着玩的。”
“其實,”她現在說的是真心話,“不瞞步郎君,先前我手中的錢财都用于供養整座侯府吃喝玩樂,現在我和侯府起了些沖突,錢都握在手中,卻不知道握着有什麼意義。”
“還不如給步郎君,讓它們能發揮作用。”
祝月盈誠懇道:“所以,希望步郎君不要拒絕我的提議。”
她的話一半是為了在步九思心中替祝家赢得更高的地位,另一半則是真心話。
祝月盈的嫁妝很多,鋪子每月也有固定進項。她不想用這些錢去供養白眼狼一般的甯順侯府,可放在手中又沒有意義。
她相信陛下的眼光,也選擇相信面前的人。
步九思沉吟半晌,最終也下定了決心:“步某多謝祝娘子幫襯。”
他展開紙張,提筆寫下欠條,鄭重簽上自己的名字:“具體數目,祝娘子想填多少都可以。”
祝月盈接過欠條,她用食指與中指夾起它,在步九思面前俏皮一晃:“奇貨可居,我就暫且不填啦。”
步九思失笑拱手:“步某任憑祝娘子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