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應渠坐在雜草上閉目眼神,身側放着她的劍。
銀霜已離開近半個時辰,賀應渠有些坐不住了。
門外傳來“沙沙”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還不止一人。賀應渠睜開眼,抓起手中的劍,靜待其變。
腳步聲越來越近,就在賀應渠捏緊手中的劍時,門外傳來銀霜的聲音。
“女郎,我尋到了營中的将士!”銀霜推開門,飛奔到賀應渠面前。
賀應渠聽到銀霜輕快的語氣,松了手,驚喜道,“你尋到了何人?”
銀霜錯開身,賀應渠看到銀霜身後跟着一個少年人,少年人一身玄衣,看起來與自己年歲相當。
少年行了一禮,“女郎。”
夜色已深,銀霜不知從何處取了火折子,點燃了燭火。
賀應渠借着燭火打量着少年。
她未在營中見過此人。
那少年見賀應渠打量自己,忙拱手道:“回女郎,我乃厲将軍帳下一名小将,奉厲将軍之命守在此地探查消息,不想竟在此地遇到了銀霜與女郎。”厲将軍是銀霜的兄長。
少年從懷中掏出一塊認字牌遞給賀應渠,賀應渠接過,木牌上刻着一個大大的 “賀”字。賀應渠看似不經意地翻過這塊木牌,實則用食指摩挲木牌邊角處,果然,有兩個凹進去的邊角。
賀應渠心下一松,将木牌還給少年,向他回了一禮,少年欠身,再回一禮。
“阿父在何處?京中為何傳出阿父戰敗的消息?”賀應渠再難按耐住心中的疑慮,一臉急色地問道。
少年頓了頓,“賀将軍在落霞谷。”
賀應渠神色一緊。
落霞山在涼州北六十裡外,環抱涼州最北的落霞縣。天門山共有三十二座山峰,峰巒重疊,綿延不斷,落霞山便是天門山最高的支脈。峥嵘高峻的山勢一直到天門關,在落霞山處橫斷為二,兩崖相對如門,而那山谷,便喚做落霞谷。天門關倚山而建,關口兩側山勢險峻巍峨,綿亘六十餘裡,是涼州最天然的屏障。
涼州易守不易攻,往日之戰,涼州不損兵折将便可借助地勢讓羌人自退,此戰阿父竟出了關。
賀應渠眉頭緊鎖,問道:“為何開戰之事一點風聲都沒有傳到上京?”若不是賀家被圍,她尚不知涼州有此一役。
少年人表情憤憤,将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賀應渠。
原來刺史大人的女郎不見了。
刺史大人向來疼愛家中幺女,為了找回愛女,将涼州府翻了個底朝天,鬧得涼州府人心惶惶。有人說,女郎失蹤前夕,曾見兩批可疑的人馬出了關,而出了那關,便到了羌人的地界。刺史大人咬定女郎是被羌人擄走的,便命賀将軍出兵攻打羌人,奪回女郎。賀将軍大罵荒唐,此事是否為謠傳尚不可知,大洛又怎能因一女子貿然出兵?
刺史大人與賀将軍大鬧一場,見賀将軍不肯出兵,便自己集結一隊人馬進攻羌,戰敗後,刺史大人便降了羌人,羌人得了刺史大人如有神助,攻勢漸猛。剛開始賀将軍還能應對,到後來,羌人好像知道賀家軍的部署,賀将軍打得甚是吃力,漸漸不敵羌人,最終在落霞谷遭羌人夾攻,三萬賀家軍命喪于此,賀将軍也身受重傷。
賀應渠瞬間紅了眼眶,一股酸澀之感從心頭湧起,賀應渠雖未上過戰場,卻見過戰後的邊關,将士們的屍身堆積成山,鮮血染紅了腳下的黃土地,也染紅了天邊的晚霞。堆在一處的亡将,血肉模糊,有的甚至連屍身都未得全。
“阿父這一仗,想必甚是艱辛。”賀應渠哽咽道,少年人默默點頭,一陣靜默。賀應渠轉過頭,眨了眨眼,再回頭時神色已恢複如常,“為何上京卻傳來阿父叛國的消息?”
“是羌人和章家從中作梗,涼州現下,由章家掌控。”
賀應渠心中的大石總算落地,阿父無事就好。但心中又不安了起來,眼下境況十分棘手,阿父受傷,賀家軍損耗嚴重,前有外患羌族,後有虎視眈眈的章家,賀家若想突出重圍,難。
賀應渠閉上眼睛,輕歎了口氣,無論如何,她要先找到阿父。天無絕人之路,她定要找到刺史與羌人勾結陷害賀家的證據,還賀家一個清白。
“你可知其他賀家軍的将士在何處?”
少年人點點頭,“落霞谷之戰時,涼州府尚有兩萬人馬,羌人殺進來後,我等浴血奮戰之時章大人帶着雍州兵馬殺了過來,此等變故令人始料不及,大半的賀家軍被收入到章家軍帳下,我等便趁亂混入百姓中,逃了出來,幾經輾轉才找到賀将軍。”
賀應渠神色凝重,“眼下我們有多少人馬?”
“不……不到兩千。”
賀應渠搖搖頭,打是打不過了,隻能智取了。
“時辰不早了,今日便歇息吧,明日我們便動身去尋阿父。”
少年人躬身道:“是。”
賀應渠與銀霜一同睡在西邊的草堆下,少年人則睡在廳中的草堆下。
二人躺回草堆上,銀霜從袖中掏出一個包子遞給賀應渠,賀應渠失笑,她已經不餓了。賀應渠接過包子,将包子一分為二,另一半遞給銀霜。
銀霜擺擺手。
賀應渠道:“我吃不下了。”賀應渠舉着右手,不管銀霜,自顧自地啃起另一半包子。銀霜搖搖頭,她拗不過自家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