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巡眸色深深,賀應渠望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一旁的嶽至和石勒看向章巡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沒有人說話,空氣忽然靜了下來。
賀應渠知道,衆人都在等她的回答。心悅之人,她自然是有的。腦海裡不由自主想起客棧之下那個白衣身影,衣角飄飄,遺世獨立,賀應渠巴望着,猶豫着想要向前,但他的身後卻走來一個紅衣女子,再容不下旁人了。
賀應渠心下怅然,不過半月,物是人非,二皇子身邊已有佳人,而她則深陷賀家被誣之局。
方塘了然地望向賀應渠,他還記得那日在王府時陸诩說的話。
章巡一直在觀察賀應渠,見賀應渠眸子微動,又不經意地望了一眼方塘。
過了許久,賀應渠點了點頭。
空氣變得更安靜了。
一旁的嶽至忙打圓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沒想到阿巡看起來玉樹臨風,倒也是那種喜歡瞎打聽之人,哈哈……”嶽至幹笑了兩聲見沒人理自己忙道:“下面輪到誰人了?若我沒記錯的話,應是阿唐要問阿巡了吧?”
隻有石勒在一旁附和。
兩人将目光轉向方塘,方塘将目光從賀應渠的身上離開,望向章巡,章巡也擡起眼皮。
四目對視。
“郎君搖盅的本事是在何處學的?”
章巡笑了一聲,坦蕩道:“軍營啊。”
賀應渠不明所以,不知方塘問他這事做甚。
一輪結束,本來行骰令是十分熱鬧的,他們卻越來越沉默。
輪到賀應渠搖骰子了。
賀應渠知道營中好賭,但是她卻沒有參與過,學着章巡的動作裝模作樣地搖了兩下,将骰盅拍在食盒上,賀應渠尚未掃過衆人的臉,一旁卻傳來兩個聲音。
“七。”
“七點。”
賀應渠汗顔:“做什麼要這麼搶着答。”
一旁的嶽至和石勒對視一眼,“遇到高手了,這還玩個錘錘。”二人還不能拆台,畢竟人家是靠本事猜出來的,二人便胡亂說了兩個數字。
賀應渠掀開骰盅,兩點與五點,剛好是七點。
石勒和嶽至卻不看賀應渠,直勾勾地盯着章巡,不知他又要耍什麼花樣。
賀應渠卻将目光轉向石勒,“你到底是誰的人?”
這下輪到章巡一臉看好戲地望向石勒。
這個問題比剛才的問題難多了,賀應渠并不着急,靜靜地等着石勒的回答。
空氣又靜了下來。
衆人大氣不出,過了好久,隻聽石勒說道:“孫茂生。”
賀應渠難以置信地望着石勒,似是沒聽見般,又道:“誰?”
“孫茂生。”
孫茂生,是阿父帳下的孫先生。賀應渠仿佛洩了氣,他竟然是受孫先生的指使來抓自己,難怪阿父會敗給羌人……孫先生背叛了阿父。
賀應渠似是有些坐不住了,方塘輕輕地拉了她一下。
夜色已深,篝火漸小,夜風拂過,賀應渠不由打了一個噴嚏。
方塘方轉過身,便見章巡将外衫脫了下來搭在賀應渠身上,一氣呵成。賀應渠并沒有動,隻楞楞地坐在原地,衆人的遊戲也未結束,卻無人再提了。
“夜色已深,明日還要早起,不若我們回房歇了?”
嶽至趕忙附和道:“郎君說的極是,動了一天,我這胳膊腿都要散架了,若是再不回去,我怕是要睡着了,到時還要勞煩諸位将我擡回去。”
“你睡在此地也沒什麼不好。”石勒與嶽至二人又吵了起來,總算沒有那麼靜了。
五個人站起身,賀應渠将章巡的外衫還給他,對他道了聲謝。
五人向着營房的方向去了,嶽至與石勒先到,與衆人告了别。石勒擔憂地望着賀應渠,賀應渠隻留給他一個背影。
回到柴房,賀應渠神色怏怏,對着二人告了聲别,便回院子了。
方塘與章巡望着關上的門,一起轉過身,他們住的地方在同一個方向。
“郎君打何處來?”
“打來處來。”
“郎君去何處?”
“往去處去。”
“我觀郎君面貌,不是那等多管閑事之人。”
“受君之托,忠君之事。”
“我勸郎君還是不要多管閑事。”
“閣下之言,還是說給自己聽罷。”
章巡停下腳步,方塘也停下腳步,二人對望。
章巡一改往日放蕩不羁的神色,認真道:“莫要介入她的因果。”
方塘一臉鄭重:“這是我們二人之間的事。”
“那你以為如何,憑你一人,便可救她于水火?殊不知,她本就不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