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月走到他身前,雙腿微屈,雙手高擡至眉間,垂眸慢慢低下頭去:“……我請求魏将軍,幫我找一找蟬兒。”
[你這樣畜生不如的東西,我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我求魏将軍,大發慈悲,幫我把蟬兒找回來。”
[道貌岸然、衣冠禽獸!還好意思讓我求你,做夢!]
一瞬間,兩道聲音仿佛重疊在一起,魏平昭瞳孔縮了縮,當年掙紮得血肉模糊的江淮月,和如今低着頭平靜求他的江淮月,一瞬間重疊在了一起。
“我求……”
“夠了。”
江淮月剛要說第三句,面前的人卻突然站起了身,高大的陰影籠在頭頂,她這才發現魏平昭面色竟沉得駭人。
她與拾五都是一愣,不明白他為何仍不滿意。
魏平昭冷聲開口:“你的語言如此匮乏嗎?翻來覆去就隻這幾句話。”
江淮月又是一怔。
這她便真的不明白了,難道求人還得說出一朵花兒來嗎?
魏平昭愈發煩躁,轉過身不耐煩地喊人:“拾五。”
拾五愣了一下,連忙走上前聽候吩咐。
卻不見頭頂有聲音傳來,他疑惑地擡眼去看,才發現魏平昭正擰着眉,眸中的火都快要燒出來了。
他心口猛地一抖,混亂之間突然福至心靈,馬上垂首行禮道:“是,屬下這就去找人。”
便飛也似地離開了。
江淮月站在原地,看着人迅速消失在視線裡,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魏平昭這是,答應幫忙了?
……就隻說了幾句話?
她還以為,最後少不得要磕頭謝罪、再細數自己當年是如何背信棄義……如此雲雲,魏平昭方才會松口幫忙。
可他居然就這樣應了,簡直不合常理。
江淮月便忍不住道:“你……是答應了嗎?”
魏平昭并未看她,直接擡步往外走:“不如你去把人追回來親自問。”
江淮月:……
——
因着這仍算是江家的事情,魏平昭便暫時沒有離開,又折回了院子裡坐着,隻是這次他并沒要任何人作陪,隻道是要在此等一個消息。
江府衆人不安,卻也無人敢去詢問。
隻江淮月仍站在他身側,但卻始終沉默地垂着眸,并不言語,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江氏夫婦見了,哀戚不已,心知今日這場風波怕是還沒完。
等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拾五帶着人回來了。
江淮月猛地擡頭,身體比腦子更快,反應過來時已經迎了上去。
拾五看見她,面上略劃過了些不自然,腳下稍頓,而後朝魏平昭道:“将軍,人找到了。”
魏平昭沒什麼情緒,淡淡看了他一眼。
拾五朝後招了招手,便有人擡着擔架走上前。
擔架上一塊白布,下面顯然蓋着什麼人。
江淮月早便注意到了他身後的東西,腦中轟的一聲,已經一片空白,幾乎是踉跄着跑過去,跪在地上,伸出手想要觸碰那塊白布,卻又顫抖得厲害,始終不敢挨近。
眼前慢慢模糊一片,拾五在旁邊解釋:“有人将她賣到了這裡的花樓,屬下趕過去時,人已經受不了自盡了。”
他說得言簡意赅,卻已然表明了真相。
江淮月再也忍不住,淚水随着顫抖的指尖一顆顆砸下來,沾濕了臉,也染濕了衣衫。
她用力攥着手,掌心印出了深深的月牙痕迹。
魏平昭不動聲色地皺眉,忽然起身上前,略彎下腰,伸手便掀開了白布的一角。
他問:“看清楚了嗎,可是你要尋的人?”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自己亦瞧見了死者的模樣,少女慘白的臉,恍惚間竟讓他頓了一下。
如江淮月所說,魏平昭見過她,甚至這張面容,他還極其熟悉。
在白布下的人終于暴露于天光下的那一刻,江淮月壓抑的哭聲再也忍不住,終于變成了嚎啕大哭。
她整個人混沌一片,眼鼻喉都仿佛被什麼東西糊住,她啞着聲一遍又一遍地喚:“蟬兒。”
“蟬兒。”
“蟬兒……”
但沒有人回應。
良久,她似乎是終于哭夠了,紅腫着雙眼慢慢站起身。
魏平昭看着她:“你要做什麼?”
江淮月往前的動作便稍稍停了一下,啞聲道:“……替她報仇。”
魏平昭皺眉,想說什麼,但江淮月在他開口前先一步笑了聲,眼底的恨意幾乎泛着光:“狗咬狗……魏将軍難道不喜歡看嗎?”